卡里尔能闻到鲜血的气味,这点实在明显。但它仅仅只是死亡的一个注脚而已,甚至不需要去太过仔细地关心。
死亡是个既抽象又具体的词,但是,在战场上,如果你想观测到它,最直观的方式除了用眼睛看以外,其实还有嗅闻。而死亡的气味也并非单一,它有许多种,有时,甚至是混合起来的。
比如现在,被堆在一起焚烧的城市卫兵的尸体和随处可见的鲜血气味混杂一起,形成了一种复杂的气味。
他深深地吸进一口,缓慢地呼出,平静地摇了摇头。
运兵车与坦克在街道上轰隆碾过,衣着华贵的平民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切,有人尖叫,但却因为身穿蓝色铁甲的巨人们的一个注视便立刻安静了下来。
极限战士对待他们并不客气,但这样的态度是有迹可循的——在最开始,他们还是愿意好好说话的,直到他们发现这座城市里的所有平民几乎都用某种残酷的方式压迫着他们的同胞。
奴隶。
这件事让极限战士们怒火中烧——他们知道努凯里亚广为人知的角斗场传统和捕奴队,但万万没想到这项传统居然已经荼毒至此。于是他们便不再客气了。
努凯里亚,戴舍阿。站在高耸的城主府顶端,卡里尔默念起了这個名字。
从他的角度往下看去,他能俯瞰大半座城市,除去那座角斗场以外,大多数地方都被尽收眼底。
居住在这间宅邸中的人恐怕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才会将它建造的气派,如此高耸。这点倒也算得上是有趣,所有的封建统治者似乎都喜欢享受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他眯起眼睛,右手的食指与拇指缓慢地摩擦了一下。此刻,卡里尔分外想念他的那两把刀。
不过,虽然他没有真的参与进极限战士们的战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袖手旁观。实际上,这间城主府内埋藏的一些小机关便是由他动手解决的。
努凯里亚人的确有些特别的科技,其中一些很是危险,能在物理层面上对被动力甲包裹的极限战士们产生毁灭性的损伤。但还有一些,就显得比较令人捉摸不透了。
比如这里的统治阶层的亲卫,他们被植入了一种银色的机械触须植入物。这东西被称作银藤,它可以是武器,可以是盔甲,甚至可以形成载具。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但这种机械触须的出力却大得有些不正常,甚至能够对动力甲造成损伤。这点相当有趣。
不过,他们还是无法抵抗极限战士们的进攻,从天而降的火雨在一定程度上本身就能摧毁他们的战斗意志,至于极限战士们本身,就更不要提了。
哪怕此刻戴舍阿内只有一千名极限战士在战斗,高骑兵和他们的亲卫也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反推攻势。
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极限战士没有给他们太多选择,要么投降,要么死,仅此而已。
基里曼本人则并不在这里,他带着另外三千名极限战士去推进南方的高原了,努凯里亚的统治阶层有很多个,戴舍阿只是名义上的首都......
真是混乱。卡里尔想。
他摇摇头,跳下了城主府宅邸。几个抱着厚重的木头箱子一齐逃跑的平民看见他的突然出现,吓得尖叫了起来。
他们扔下手里的金银珠宝,穿着锦衣华服跌跌撞撞地跑远了。卡里尔哑然失笑,为这种相似的熟悉感到一阵荒诞。但他并不打算杀了他们。
一来,这不是一个属于第八军团的战场。二来,就算真的是,随意的杀戮平民也不是什么正当的办法。这些人的确是压迫者,但是,帝国的律法自然会审判他们......
卡里尔眯起眼睛。
除非律法无用,那么,他的刀刃便可以再一次出现了。
极限战士们赠与他的通讯式耳麦则在下一秒响了起来,相当巧合,只是说话之人的声音却并不如何温和,甚至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怒气。
“卡里尔教官,我们在戴舍阿内发现了一个人体改造实验室......所有的受害者全都死了,他们的颅骨受到了一种可怕机械的折磨,变得千疮百孔,大脑甚至都已经和这种东西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依照第八军团的经验,这些人应当被如何处置?”
“帝国的律法上有明确规定。”卡里尔抬起右手,按住耳麦,轻柔地回答。“凡是未经许可进行人体实验者,唯死而已,不论目的或手段。”
“明白了。”通讯频道那头的人用冷硬的声音回答,下一秒,有密集的爆弹枪响声响起。
“控制你的愤怒,二连长。”卡里尔说。“虽然我并无资格如此劝说你,但是,审判者本身在执行他的判决时应当不带感情。”
“......我做不到这件事,卡里尔教官。”第一战团的二连长沉闷地回答。“只是想到这些人的行径便让我怒火中烧,无论多少次都是一样。”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种相似真是一种惊人的巧合。
卡里尔缓慢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天过去,他自然也发现了罗伯特·基里曼身上那种时常无法遏制的怒火。www.
在大多数情况下,极限战士们的原体都能依靠自己的理智和过去受到的教育将它牢牢地束缚起来,但是,只要一个机会,那怒火便会宣泄而出,成为某种吞噬他和所有人的东西。
坦白来说,这种感觉,让他感到熟悉。
“那么,祝你好运,二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