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姨这一嗓子吼得凄厉无比,女鬼索命一般。不仅当场吓哭了几个小孩,风先生冷不防听见这鬼叫手也一抖,怀里的小水獭更是吓得跳到地上乱跑。
小水獭正跑着,却一头撞上了一个穿着西洋骑马装的人,长靴锃亮,衬衣雪白,贴身裁剪的丝绸马甲还带暗纹。那人从墨镜后面看了看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水獭,把它抱起来:“这不是萌獭獭吗?萌獭獭,你家风先生呢?”
这人在先生们当中也是个腕儿,人称非先生或者非大先生。非先生朝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追过来一连声喊着“萌獭獭不要乱跑呀”的风先生。他把水獭放回风先生怀里,对正欲道歉的风先生说了句不必了,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冲着戏园子的方向只一扔,便见爬到在戏台子上躲着的榴莲紫“诶呦”一声滚到了地上。
众人哄堂大笑。气氛从刚才的犹疑、压抑变得甚至有点快活。
“榴莲紫,你偷了我的戏,什么时候承认,什么时候道歉啊!”非先生中气十足地喊道。
榴莲紫捂着被砸了的脑袋,嗫嚅着说道:“非大先生,我偷你的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干嘛这会儿忽然来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要选日子吗?”非先生的墨镜在阳光下反着光。
文庄的小孩子们一起大笑起哄:“都是偷儿!都是偷儿!榴莲紫是偷儿,阿qi也是偷儿!”还有人开始嘲笑:“飞姨一把年纪了,还帮着一个偷儿!”
飞姨平常在文庄里,也喜欢替人捉个贼赃,主持个公道,也自诩爱读书,被人一嘲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红着脸,青筋暴涨地辩解:“借鉴!……阿qi的戏像风先生的戏……可……不全像啊!先生们的事,能算偷吗?”接着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法律”,“信息点”之类,引得众人继续大笑,文庄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小孩子们更是起哄,“睁眼瞎!睁眼瞎!”地大喊。
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着文庄的人大喊道:“你们这是污蔑!是以多欺少!”我接着对风先生喊道:“你说我偷了你的东西,那你上来抓我呀!你不肯过来抓我,说明你心虚!”
周围那几个替我占场的混混见我教的响亮,也一起起哄:“嗨嗨,听说连风先生以前也和人闹过笔墨官司!”——只不过刚喊了几句,就被旁边一个后生一拳揍倒:“你小子也有案底,我今天揍你也是白揍么?”
风先生抱着萌獭獭,一脸犹疑。我料定他不像非先生的性格那么厉害,也不像我那么脸皮厚:他早年那场文墨官司是他理亏,他竟然和人道歉了,就是个例证。而且他平生爱干净,不想和臭烘烘的诛偷台有什么瓜葛,他是不会过来抓我的。我这么说,不过是给自己壮声势。
当然,我只扯住风先生喊还有一个原因。我也知道我当时偷的不只一个,顾先生、欢喜先生的,我也偷了。只是顾先生这会儿不在场,欢喜先生只是从远处看了我一眼,似乎鄙视地呸了一声。但如果我把他们都叫过来,只怕飞姨也鉴定不出我没偷的结论了。
底下的嘲笑声越来越大,我感到飞姨有可能打退堂鼓。于是我牢牢抓住飞姨的手,对文庄的人大喊:“你们欺负我!我说了,我不是偷儿!你们再笑话我,我就从这台上跳下去,以死明志!”
围观的人竟然打算散了:毕竟,那诛偷台是阿明变的,只有一米四呀。
但我说到做到,拉着飞姨,一起从诛偷台上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洗地水四溅,沾了我和飞姨一身一脸。飞姨大骂:“你个死阿qi,你害我!”
洗地水不仅能让脸皮变厚,还能让全身上下所有的皮肤都变厚。一个编织工的手上若是长了和我脸皮一样厚的手皮,以后还怎么做工呢?但为了证明我不是偷儿,我不得不把飞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