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放心走了。陆时宜慢吞吞地挪动到地铁站,看见周亦淮正倚在售票大厅的柱子边守株待兔,书包很随便地丢在地上。他在看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率先往四周观察了一下,没有穿着附中校服的同学,这才放下心来,小步挪动到他的面前。刚站定到他面前,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笑:“你搁这玩谍|战呢?”“才没有。”很小声的回应。她也不想的。是他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也对她没有足够的认知。他该不会觉得她和路扬关系好,就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了吧?两人一前一后经过安检,刷卡进站时,红灯亮起,余额不足。正准备打开支付宝乘车码,周亦淮却一伸手把他的卡塞给她,他自己已经刷码进站了。手里的东西突然变得沉甸甸。陆时宜默默跟在他后面。等地铁的过程中,她仰头看着上面的站点名,想问他具体去哪儿,可看他甩在肩膀的包,又没问出口。周五下午这个时间段,地铁并不算挤。但这节车厢就只有一个空位,周亦淮下巴一抬,指示让她去坐。他自己则是随意站着,看样子没打算和她讲话。也不知道要坐多久。他们俩穿着校服,很显眼,已经有不少大人的视线集中到这里来了。抱着不想给附中抹黑的心理,她默默打开书包,取出期中试卷研究。老师说得对,她总是在难度上升时被别人拉开差距。她总是在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触及了上限。其实要习惯自己不再那么优秀,也很难的。换作是他的话,应该不用考虑这么多吧?陆时宜悄悄看了旁边人一眼。如果他要出国,她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因为她的家庭给予不了她这种支持,她也不怪任何人。对于她这种努力的普通人,一所大部分人认同的名校,是不是应该满足了呢?“到了。”她正出着神,却听到周亦淮喊她。这么快?她着急忙慌地收拾好书包,抬头一看,才过了两站。难怪他一开始问她会不会骑车。她都没来过市区几趟,几乎都在学校周边打转,对附近一知半解。出站时还是刷了他的卡,她扫了一眼时间,四点四十。人群几乎都往同一个方向聚拢。不远处的江面波涛滚滚,大桥巍峨宏伟,轮渡鸣笛不绝。他带她来看江?
这好像是一个网红湿地公园,不少人往里面涌入。“走错了。”周亦淮提醒她方向错误,转而带着她绕小路。原来不是去公园。江边风声阵阵,她额前的碎发被鼓动得四处飘散,凌乱不堪。“今天为什么哭?”他突然开口。许是担心旧事重提刺激她的心情,他把声音放低,听上去平白添了几分温柔。陆时宜一愣。她不知道。单独一件事不足以让她流泪,只是当很多事情、很多巧合堆积在一起时,就突如其来崩溃了。人真的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当很多坏事接踵而至时,好像就会怀疑自己存在于这世界上的合理性。她不知道怎么去说。因为其中也有包含他的部分。“因为考试?”周亦淮跟她不算熟,只凭着仅有的几次说过话的经历,以及她刚在地铁上对着试卷发呆的模样,作出浅显的判断。陆时宜犹豫着点了点头:“还有家里人的健康出了问题,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她刻意忽略所有关于他的情绪。周亦淮表示了解,先是祝愿平安,然后又问:“那学习上有什么问题?”怎么开口呢。她的问题对于他来说,可能无法理解吧。两个人始终隔着半步的距离,她落后于他的斜后方。陆时宜斟酌着开口:“我觉得,以目前的状态,没有办法考进我想去的地方了。怎么努力也不行。”周亦淮:“还有大半年,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好像已经到天赋的天花板了。”她神态有些呆呆的,不自信,不确定。他侧过身来,用深邃桀骜的双眸俯视她,倏然抛出另一个话题:“你觉得我天赋高吗?”她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儿。因为简直毋庸置疑。周亦淮被她的神情逗笑:“你想说‘当然了’是吧?”“我们不是讨论过吗?”他说,“没有人能轻而易举地成为万众期冀。”她茫然。他什么时候知道那天在礼堂是她的?“我不否认我有所谓的天赋,但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厉害。”他夸自己厉害的时候一点都不会脸红,那种本该如此的感觉真是要让人俯首称臣,“譬如数学。那些书本后面自带的练习题,很多人都看不上眼,可从始至终,我大概完完整整做了十遍以上?”他停下来,给她指:“目的地到了。”陆时宜顺着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