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敢开口告诉他七月是送给人家的孩子,自己给家里寄钱还房贷的事情就更没敢说了。万一他要自己也拿钱出来凑首付买房子,自己一分也拿不出怎么办?爸爸万一问他要大额彩礼该怎么办?结过婚以后,爸爸仍旧要求不断怎么办?万一……她该怎么办?
不过现在好了。这些烦恼统统没有了。烦恼没有了,只剩下一股从心底深处翻涌而来的悲怆和忧伤,她坐在刚才钱沐所坐的位置上,捧着脸,任由自己淹没在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悲怆和忧伤之中。
今天这趟开往德州的列车的检票员姓曾,年龄二十有五,脾气暴躁,爱管闲事,经常对乘客大声喝斥,也因为他火气大,嗓门大,站里同事背地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曾小炮。
曾小炮服务态度极其恶劣,言谈举止极其没有礼貌,刚工作没多久就被乘客投诉了好几次。不过他家有后台,倒也不怕投诉,但奖金连连被扣,使他的脾气更大更恶劣,最后闹到他在火车站任中层领导的大姨夫那里去了。他大姨夫把他叫去训了几次话,他答应今后会收敛脾气,好好为人民服务。话说得好好的,但一回到闹哄哄的岗位上,看见那些不听指挥、不遵守秩序的乘客,他忍不住就要发火。
今天看见一对小情侣模样的年轻男女在检票口附近的椅子上坐了很久,结果到了检票的时候,人家反而不急了,一个走了,一个往椅子上一坐发起了呆。这下把他给气得呀,虽然明知不关他事,他还是过去喝问人家:“小姑娘,侬哪能回事体?!”
被他喝斥的那个小姑娘抬起头来看着他。小姑娘年纪看着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两只眼睛红红的,眼内汪着泪水,要落不落的,也不说话,就这么地看着他,虽然直直地看着他,但眼神看着迷惘又涣散,没有焦点。
莫名其妙的,曾小炮的心脏突然就是一疼,就有点不好意思大声说话了,压下了嗓子,低声问她:“小姑娘,还有五分钟就发车了,你走不走啊?现在已经停止检票了,你要是走,我就放你进去,看看还能不能赶得上。”
小姑娘摇摇头,两颗泪珠被晃下来,滴落在身上。曾小炮的心里又是一软,忙提醒她:“那别忘了去退票啊,别忘了啊。”
小姑娘没搭理他。要是她愿意,其实他很愿意帮忙去办理退票手续的。他去拿矿泉水送她,并领她去出租车候车点的时候,心想,吾册那,吾今朝是哪能了?领导没在跟前看着,边上也没有同事在,吾服务这么到位,工作态度这么认真还是入职以来头一趟,哪能回事体。
下周一,本来这天已经请了假回老家的五月照常进公司上班,大家问起来,她只含糊说:“临时有事,没回成,决定等年底再回去。”本来是想在家里休息一天的,但家里接二连三的电话却让她受不了,一安静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还不如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