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宴支着一只手侧卧着,看模样似是熟睡了,王芍好笑地看着那垂髫小儿踢走脚上胡乱汲着的绣鞋,小手缠上床榻边沿的镂空雕木,用力一拉,而后将后半截身子送到榻上,却被那凉榻的寒凉激得跳了起来,脚下被时宴微微蜷着的脚尖一绊,就摔到贴着墙的另外半张榻上。王芍一惊,忙上前去看看有没有摔出什么好歹,却见她童声童语地哎哟轻轻唤了一声,噙着眼泪的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恨恨地看着床榻,还不泄气地往榻上拍打了几下,这一拍凉榻是否知错了不知道,倒是把浅睡着的时宴吵醒了。
“作何不去午憩?”时宴坐了起来,一把将她抱在腿上,即便困倦中也瞧见了她脸上的点点泪痕,微蹙着眉,“怎地哭了?和哥哥打架又输了?”对,又,三四岁的女孩如何打得过已经七岁入了学的男孩,可她偏生不是乖顺的性子,打不过偏要打,天天闹得时宴不安生。
“呜呜呜……没有……没打架……”时白露肉乎乎的小手往眼睛上揉搓,却是不断挤出泪水,还不忘在那水雾中打量娘亲的神色,前天才因为和哥哥打架摔了膝盖被娘亲打了巴掌,可疼着呢。她的声音不似一般孩童那样清脆,此刻夹了鼻音听着更是软糯糯的,她呜咽着,话语断断续续,又不甚明了,“爬……呜呜呜……爬上来……疼……”
爬上来?疼?时宴见她用小手指了指榻沿又揉揉膝盖,于是撩开她的裤腿,只见前天因为打架摔倒的淤青周围泛着红印,便猜到她是刚刚爬上来的时候为了不压着自己,没有踩床榻中间的踏板,上到榻上的时候不慎摔倒了,正好磕到了旧伤。
“该,不好好午睡。”时宴嗔怪着,手上动作却不停,一只手搁在她的脖颈处虚托住她的小脑袋,一只手轻轻地打圈揉着她膝盖上的红印,小心地避开了那一团淤青。
“我不困嘛,娘亲,嬷嬷追着我要我睡觉,我就跑过来了,可是跑过来你们也在睡觉。”她小嘴嘟哝着,粉色的唇瓣轻启,身上带着小孩特有的奶香。
红印渐渐消了,时宴放下她的裤腿,抬眼轻轻瞪了她,佯装怒意:“午间不休憩,早上睡到日晒三竿不起来,命你好好看的书可是看了?”她认字认得快,也聪明得很,即便还没到入学的年龄,时宴也在叫她看些简单的经典了。
那孩子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瑟瑟缩缩地支吾着:“这……这就去看……”才要爬起来就被时宴又一把抱到怀里,一双大手轻柔的抚着她的后脑勺,轻笑着:“作甚么怕成这样?前日被打怕了?”前日因着她和白禹双双负伤,哄了这个哄那个,政事也是累了一大堆,时宴心情分外烦躁,询问了分别照顾她兄妹俩的嬷嬷,得知又是时白露往正苦学的时白禹房内扔石子,二人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于是二话不说,屏退了众人就把那个一脸无措的孩子拖到腿弯上扒了裤子挥起巴掌教训着,直打得她哭声呜咽才止住。
时白露在她肩头上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缓缓点头,小手挪到身后作势揉了揉,声音轻软:“……疼……”
时宴顿了顿,细想了一会儿才确信这孩子方才的点头确实是在回答自己问她是不是怕的问题,心下有些揪疼,即使早知那点伤今日肯定好了,还是伸手过去轻轻揉着,半晌才开口说:“你乖一些,乖一些娘亲不会打你。”
那孩子如获至宝般眼睛闪亮着,一下子跳开她的怀里,双膝软软地贴在榻上,整个人被轻薄的纱衣衬得好似天上来的小童子,清透可爱,只是……那颗小黑痣太过惹眼……
“那我给娘亲扇风可好?娘亲以后不许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