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死,甚至希望死的时候,能被他最在乎的人所看到,比如,被霄归骅看到,被徐有功看到,看到他毒蝎是真的要死,不怕死。
可惜徐有功没来,霄归骅也没来。
但是现场很多人对他唾骂不止,用石头,用烂菜叶,臭鸡蛋砸他,但是他无所畏惧,他应以为荣,因为以此可偿还这辈子欠的人命债,虽然那债他永生也还不清,还不起。
徐有功这边只是感觉心脏闷闷的疼了疼,等到傍晚时才询问霄归骅,毒蝎死了,周兴怎么办?
霄归骅告诉他,取而代之的周兴是披着人皮面具的清凉山人氏。
徐有功没说话,只是起身出去,过了会儿霄归骅去送饭看到他眼睛红红的不知是否哭过。
徐有功确实落泪了,他不记得大哥,但是和大哥一样,周兴,倪秋也永远不会重现,一如,遭受这一切白皮书所带来苦难痛苦的人们,也永远不会活过来,而同样的案件也许……也不会再出现。
而说来可笑,如今毒性发作的厉害,徐有功试图回忆起来白皮书的最初,都发现,一旦试图想,就大脑一片空白。
可笑那《白皮书》三个字,竟是徐有功写下来的最后几个字,其余内容是空的,他不知道要填上去什么,只知道,自己好像被什么束缚着,困扰着,而他永远也想不明白。
好像有个人偷走了他的记忆。
而可怕的是,他知道这是怎样一回事,他的本子中还记录着关于他如何忘记一切的毒,但是再后来,本子也不见了。
徐有功的家人们对此当然是心照不宣的不肯提起,霄归骅则因他忘记,也不再出现,徐有功彻头彻尾的忘记一切时,总盯着不远处的树,觉得……自己似乎在想念一个人,也许是一群人,但是他不断的询问周围人,是否他忘记了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什么都不提,他只是蒲州的徐无杖。
“你大抵是破案破傻了……”他的亲人们这样说,“要好好休息啊……”等等诸如此类。
可是徐有功觉得不对,他看着自己伤痕累累,形同鬼一般的双手,脑海的伸出,有一个声音不断地说着——
“徐二哥。”
那声音,有男,有女,还有一个宠溺的,带着无奈的,似乎年长他些,又似乎比他年轻的少年音——
“徐有功。”
轻轻浅浅的声音。
是谁?
他不知道,不知道声音从何而来,可偏偏他又记得清楚自己的母亲,父亲,家族,学业,可唯独忘记了什么,有一天做梦中,他听到一个女子说话,说:“你不必牵挂从前,你是即将到来的大唐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