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是给脸不要脸!欠租未清就甭提了,那全是大少爷纵着你们,这黑不隆咚的脂水就被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不知多少也就罢了,我是给你们指着鼻子说出了个贼字没有?倒是先从你们口里说出来,怎么,这贼可是指咱们霍家?」
王忠几句话就压得没人敢再发出个声,就算一双双眼下早就是波涛汹涌,但王忠压根是无视那些的,只管撂下话,「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以前是管不着了,可今儿个起,除了那些纳了租余下的作物,只要是霍家田里所生,管它是脂水还是酒水,都由不得人取个一丝半毫,都明白了?」
大家是一个个敢怒而不敢言,方才那些你一言我一语麻雀般说话的劲头全失,除了点头说声「是」便什么也没辄,眼里盼着岳峰为大伙儿出个声却也没盼着,心里着实是咽不下又气闷,只能在岳峰和王忠不知说了什么,王忠先行离开后一一发难。
「峰儿啊,你说,这可是霍家三少的主意?咱们可是拼了劲儿把那些个落地枯枝捡遍了才卖上几个钱,连自个儿炉子用的柴薪都没留,就只靠这黑脂水了啊,这下田一围,没了黑脂水烧炉避冬,这岂不是病了却只给砒霜吃,要咱们死么?」
「不是说主子待人好,可这下看来怎么不是这么回事?要咱们死的主子还称得上个好?」
「是待人好,可那人显然不包括咱们,而是……单单一个人吧?」
「霍家三少爷不是对姑娘家……不行么?莫非……」
岳峰被几个婶婆的话给淹了,几个人七嘴八舌地,竟也听不出是谁出了这么两句话,让所有的人顿时全瞅着自己,甚至眼眉挤着就这么挤出了丝暧昧神色,他心一慌眼一移,也才从低到不能再低头的姿态看到自己的模样。
身上的披风是霍君殊给他添置的,颈上的领围甚至是霍君殊给他围上的,脚上的鞋比他身穿的粗布衣还新还舒服,除了身上那没能替换的寒碜衣服,全身上下无一不是霍君殊给的;这下惹来那些个暧昧眼色,又让他想起那时霍君殊抓着他的肩头,对他投以灼热的目光,那时霍君殊是存的什么心是瞎子都看得明白,若非王忠前来,接下来的事定使他佯装犯傻也不成了。
岳峰不愿去想这事儿要是真成了真时该如何,自个儿的心思又是如何,只因现下就差点让他禁不住,他只知道霍君殊待他的好是真,一颗心更是软的,绝非铁石所铸,便急忙道,「不是的,少爷他不是……」
「少爷怎么着了?峰儿,你只得说说,这黑脂水咱们是不是真取不得了?」
婶婆们话说得抖,岳峰却自觉是自己的牙关在打抖,一张嘴是如握着钥匙的手一般迟迟松不开,紧抿着只能点头,还点得艰难。
「峰儿,咱们待你不薄啊,这些年来哪一回不是靠大家伙儿这里省一点,那里抠一点儿地攒钱纳租?这下一晃眼的,你有了你的好主子,就忘了咱们那些针尖挑土苦过来的日子,还反倒一巴掌倒打过来,逼着大伙儿拆床板做柴烧么?」
这些一字一句听在岳峰心里又岂止难受,可又无从辩驳,看着花婶手里更拿着给待嫁的闺女办的嫁妆,更是给他提了个醒,告诉他还有个更难以启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