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刚开年,就传开了世界末日论的论调,16世纪曾有法国预言家宣称,在这一年将会有大灾难使得全人类灭亡。
当时周长城万云这个年纪的人,已经将互联网玩得很开了,好多人都在利用信息化浪潮去了解各类不同的文化,认识网友,约见网友,在网络上发表各类有趣的言论,也有很多人自发将国外那些有趣的见闻翻译到各类论坛上,供中国网民游览。世界末日论在当时如火如荼,几乎每个论坛都有提过这件事,以至于还上了一些娱乐类的新闻,成为那一年的年度话题。
还在灵宝村过年的周长城万云夫妇两人在电视上看到这则新闻,笑言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末日来了就来了吧,也没什么关系。
过完年,整个城市开始复工的时候,末日没来,威风酒楼倒是接二连三来了两个人事变动的消息,让万云一下就无人可用,这可比世界末日那种大事要细节多了,这是眼前的龃龉和麻烦。
第一件事是林彩霞在忙过了最忙的年底,还是递交了辞呈,准备要到上海她姐姐林彩虹那儿去,她没有摆出很悲伤的表情,只是很平静地和万云说:“云姐,这几个月,我试过了,真的不行,在这里我总是会想到很多不该想起来的事情,每隔一段时间,总是会有人把胡小彬的事告诉我,我想听,又不想听,每一日都很拉扯矛盾。以前我年纪小,总是说一定要嫁个老板,当个收钱的老板娘,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道自己真的要什么。不怕你笑我,我曾经以为胡小彬会是我的归属,可内心另一个力量又在抗拒这个想法,我调和不了自己的思想。”
1991年林彩霞十八岁,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在姐姐的坚持下,开始跟着万云,后来经历了人生的波折,以一个巨大的伤疤,换来了一次认知上的开窍,后来她自己慢慢觉悟,深知要靠自己才能立于这世上,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得自己去奋斗争取,别人没办法给她任何保证。跟胡小彬的关系也总是远远近近,有时明明到了那个地步,但两人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认识八年了,在快餐店时几乎日日见面,可谁也不知道在等待一种什么样的境况降临。
他们之间有情有爱吗?或许是有的,或许是错觉,或许都没有发现究竟要如何从朋友变恋人。
万云看她现在的打扮越来越精简干练,也学会了化适合自己的妆容,尽管不是多亮眼的美人,但走出去人家只会夸她气质好,与她共事,感到放心妥帖,但她的心失落在跟胡小彬的关系中,她没办法提起精神。
若是恋人,那就天崩地裂爱恨一场,在一起也好,老死不相往来也好,总比现在要死不活的样子强,说也说不清楚,爱也爱不明白,林彩霞发现自己跟胡小彬之间不是用简单的“恋与爱”来形容的,他们相识于微时,见过对方最差的时候,也互相帮忙和宽慰过对方,在过去八年内,是对方人生中很重要的人,他们见面的时间,比跟自己家人见面的时间还要长,比亲人还亲。
自从林彩霞到了威风酒楼上班,在万云的支持下,开始学习如何带下属,管理她那个小部门,而且平日到处去学习新东西,她喜欢蜕变后的自己,积极拥抱这个时代和自己的变化。
胡小彬,胡小彬是个一直在后厨里待着很自得的人,一张中级厨师证已经够他在云姐的后厨里养活自己,甚至结婚成家,他不需要走太多的步子,在这方寸之地,以他的心态就能过得很舒服,所以他不懂林彩霞为什么要走那么多步,为什么要花钱去学什么会计和计算机,为什么那么执着要把酒楼的采购部门看做自己的命根子?没日没夜地工作,跟那个肖晓玲一样化妆踩高跟鞋,甚至现在看她还想学着如何参与到威风酒楼的品牌管理里去。她想变成下一个云姐吗?
“云姐,人跟人的关系真难维系,”林彩霞被肖晓玲带着去烫了个波波头,化着淡淡的妆容,跟从前的她完全是两个人,“胡小彬要的东西很明确,就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我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所以总是伸出手去不停触摸,想看看那些反弹回来无形的东西告诉我,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又会走到什么地方,尽管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很明确知道他的那三分地不是我想要的。”
万云本想说,小彬有小彬的好处,他的稳定其实能以不变应万变,反观彩霞你自己,不停换方向试探人生高低,这种想法和做法都很危险,因为青春真的很不值钱,精力也很有限,若是在这几年由着自己放任东一榔头西一榔头,没有个目标,没有真正专注在哪一条路上,那到了能量不够的年纪,就会发现自己后劲不足,甚至关卡重重,曾经那些自以为的雄心壮志都成了庸人自扰。
可是林彩霞已经足够悲伤了,而路在自己脚下,是要靠她自己去走的,或许万云自己三十多了,时不时会感觉到自己的瓶颈,不够乐观,偶尔也很庆幸自己深耕了餐饮这条路,她是要在行业内立足的女人。当然,要是万云乐观一些,就能说人生没有白走的路,就算是悲痛和死心也能算数的,因此她总想以姐姐的身份,劝诫彩霞和万风要珍惜自己,珍惜时间,不要以为普通人的生活很简单,也不要以为待在一亩三分地内很傻,光是维持普通生活就是要极度费心费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