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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了还没闹够吗(1 / 1)

“snow?”坐在门边的张黎率先认出“来客”,一脸惊讶。

“我……听说你们在这儿,来玩一下。”陶子瑞撑着门,语气有些生硬,显然不通人情世故。

歌房里的人立刻把目光转移到陶子青身上。

陶子青坐在门的对角,看门就是一团黑,但他直觉,自己已经被陶子瑞捕捉到了。

他没表态,翘着二郎腿,一个人霸占几个人的位置,身体还是犯懒的状态,但眼睛在发怔,透着醉红。

眼看着气氛开始尴尬,吴岚忙招呼:“当然可以,来来,坐,喝点什么?”

“不用管我。”陶子瑞往里走,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歌房恢复了原本的昏暗,音响还在播放震荡人心的音乐,但陶子青听不见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无视周围探询的目光,慢慢逼近,轮廓越来越清晰,眼里的攻击性越来越强。

“哥。”陶子瑞站在他面前喊他。

陶子青缓慢地眨了下眼,终于从错愕中抽离出来,放下腿,坐正了,端出和平时一样温和的笑,“啊,来了,坐。”

陶子瑞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在他身边坐下来,双手交握,搓着手指。

陶子青把果盘推到他面前,一副很亲切的样子,“还没跟你道过喜,出道就拿世界亚军,不容易,恭喜。”

陶子瑞偏冷的声线带着一点颤抖,“哥当年不也一样吗?”

“我们那时候不正规,不能比,”陶子青说,“吃了没?”

“嗯,吃了。”陶子瑞拿了块西瓜。

陶子青尽量维持表面的平静,免得叫人看出端倪,脑子却在飞快搜刮提前退场的借口。

今天是相处了十来年的队友的欢送会,提早走人很不给面子,吴岚都还没搬出俱乐部,怎么着都该一块儿回。

装醉吗?

“哥,多坐会儿可以吗?”陶子瑞问。

“啊?”陶子青心里颤了一下,“你坐啊。”

“我是说你。”陶子瑞侧过脸看他。

陶子青:“……”

陶子瑞的眼睛很清澈,和这个年纪绝大部分男生一样清澈,导致底下的欲望无所遁形。

透过这双什么都掩饰不了的眼睛,陶子青完全能看出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意图是什么。

他表现得极度正常,仿佛兄弟之间的龌蹉从未发生过,可他脑子里,闪过的全是那一晚不堪的画面。

陶子青撇开眼,拿起桌上的酒杯。

他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他不小了,他不能不懂事,这是他妈从小教他的道理,六岁到二十三岁都适用。

手背突然被蹭了一下,陶子青触电般抽开,猛地扭头,错愕地瞪着他。

陶子瑞那双透亮的眼睛一点点暗下去,脑袋也垂了下去,只露出一个清瘦的下巴,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一年了,还没闹够吗?”陶子青压着音量,用所能给出的,最好的语气质问。

陶子瑞头发很长,一直没剪,下半张脸在忽明忽暗的荧幕光里看不出血色,阴郁得可怕,“你为什么不去看我比赛。”

“我们俱乐部的都走了,我当然也走。”

“可我还没走。”

陶子青没说话。

陶子瑞的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认定的事情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他的大脑只有一种思路,会坚定地顺着那条思路走到死,根本不顾别人死活。

可他陶子青是个正常人!

“哥,我是不是不能赢你?”陶子瑞问。

陶子青又气又好笑,“你是在侮辱我吗?”

“我看你不高兴。”

“我不高兴是因为技不如人没拿冠军,不是因为输给你,我输给谁都不高兴。”

陶子瑞不停捏着自己的手指,几秒没出声,看起来有些无措,忽然又抬手抓他,“我可以带你……”

陶子青蹭地站起来,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一站,歌房里一直留意着他俩的人又看过来。

今天到场的都是老熟人,这么熟了,也没一个清楚兄弟俩状况的,无不好奇。

他们只能看见陶子青的侧脸,陶子青的下颌线绷成一把锋利的刀,眉眼浸没在黑暗里,很难分析情绪。

“吵起来了?”福宝捂着嘴小声问。

吴岚摇头,“不知道。”

“怎么了?”张黎扬声儿。

陶子青松开拳头,拍拍裤子,回头笑道:“酒洒了,我去下洗手间。”

“这就喝多了?以前吹牛小二的时候不是很牛逼吗?几瓶啤酒给我们青神干趴了?”张黎配合着调侃。

“吹牛小二?”

“是啊!头一回见有人吹白酒的,你们是不知道,青宝吹完跪马路上吐了俩小时,拉都拉不走,还好没被拍,要不准能上热搜。”

“牛啊,青宝,回来比划比划!”

陶子青随意摆手,拉开门出去。

出门没走几步,陶子青就发现身后跟了人。

他脚步一顿,扭头往包厢外面走。

陶子瑞固执起来根本不在意外人的眼光,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他很小就在鱼龙混杂的地方摸爬滚打,深知人性丑恶,真的不愿意向任何好友透露家庭情况。

而其中最想隐藏的,便是陶子瑞。

他跟陶子瑞之间,古怪又复杂的感情,不能被任何人窥探,哪怕只是冰山一角。

陶子青戴上口罩,走进酒店的旋转门,湿冷的寒风带着车鸣刮过来,水珠冻在了纤长的睫毛上。

他没去看后面的人,径直走到街边候客的出租车前,打开后座的门,站到一边。

陶子瑞远远的停下了。

不舍得上前,也不舍得后退,一米八的大男生,裹着发旧的羽绒服,无措地站在街上,头发盖了半张脸,像个自闭症还没治好的小孩儿。

“上车。”陶子青说。

“哥……”陶子瑞又开始搓手,嘴边冒着雾气,不知道是不是被冻坏了,“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上车。”陶子青重复,语气和天气一样冷。

“哥……”陶子瑞着急地喊了一声,指甲掐进自己的手指。

陶子青的喉结快速滚了两下,手指的痛感仿佛和他的心脏连通,一阵揪心的疼。

“到底走不走?暖气很贵!”司机大叔不耐烦地问。

陶子青掏出手机,探了半个身子进去,对准二维码,扫了一百过去。

司机顿时变了嘴脸,“不急,不急,我现在打表,你们慢慢来,有话好好说。”

陶子青扫完钱,扭过头看陶子瑞。

陶子瑞指头都捏充血了,嘴唇哆嗦着,布鞋小幅度蹭着地面。

陶子青看向他那双鞋。

牌子倒还过得去,但穿太久了,布料破损了,鞋头脏兮兮的。

怎么说也是个公众人物,头发没时间剪就算了,鞋也不知道换双好的。

还不如没打职业之前,知道他要回家,陶子瑞总会剃好头,换上新衣服,收拾得清清爽爽,看了就舒服。

可打扮这种行为,并不符合陶子瑞的性格,恶念早就萌芽,他没意识到罢了。

“听话。”陶子青说。

陶子瑞抓住自己的头发,抓得很用力,骨节都泛白,像是在对抗着什么,如同一头焦躁不安的小兽。

酒店门口人来人往,这样怪异的举动吸引了不少目光,有两个男人绕开他们,回头看了一眼。

“这人干什么?”

“脑子不正常?”

他们音量不高,但陶子青还是听见了。

他大步走到陶子瑞身前,扒下两只自虐的手,并在一起,用两只手压着轻搓。

陶子瑞却不配合,手腕灵巧一转,反客为主握住他的手,攥得很紧,“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别走……”

为什么不配合?

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陶子青垂着眼,盯着自己被粗鲁对待的手,眼眶有些酸。

“没怪你。”陶子青说。

陶子瑞顿了顿,鼻子凑到他肩上,侧过来,汲取脖颈的味道,“你不怪我?”

“……嗯。”

“再跟我待一会儿,再跟我待一会儿,别丢下我……”

陶子瑞的呼吸太烫了。

外面空气冷,更觉得扑到脖子上的热气滚烫,灼完之后还会衍生出酥麻的痒。

“别这样……”陶子青眯起眼,偏头避开。

陶子瑞没打算放过他,追着他闻,鼻尖若有若无触碰,“哥,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为什么?”

“……”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我给你发了一年的消息。”

“我想见你,我每次跟你比赛都很开心,我一直去找你,可是你不开心,也不理我……”

“哥,为什么不理我?”

“我想跟你牵手,我想碰你,想和你说话,哥……”

陶子青心跳很快,手骨剧痛,艰难地忍受他的言语,口罩下的脸色非常难看。

“哥,今晚能不能一起睡?我们一起睡好不好?我想抱着你睡,我不弄你了,好不好?我不乱摸了……”

陶子青没说话。

“哥,我想你,好想你……哥,你好香……”

陶子青沉默着等待他宣泄情绪,直到他结束胡言乱语,平静下来,将唇瓣压上自己的喉结。

“你该走了。”陶子青往后一退。

陶子瑞维持着前倾的姿势,身体僵住。

“上车吧。”陶子青说。

陶子瑞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人,过了好几秒才蠕动嘴唇,“你又骗我,又骗我……”

陶子青拽住他的胳膊,拖着他往出租车的方向走。

“可是你那天也没挣扎……”陶子瑞杵着不肯走。

“闭嘴!”陶子青严厉地呵斥了一声。

陶子瑞肩膀一抖,看着他,眼眶红透了。

陶子青匆匆收回目光,强行把他塞进后座,按上车门,朝一旁看好戏的司机说:“送到bw电竞俱乐部。”

“哟,原来是职业选手啊!打什么游戏的?”司机稀罕道。

陶子青没吭声,默默后退,透过晕着霓虹的斑驳车窗,看里面阴郁的小神经病。

他从来没讨厌过陶子瑞。

他怎么会讨厌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

他甚至很喜欢陶子瑞。

就像陶子瑞说的。

他没挣扎。

十六岁的陶子瑞,大概以为安眠药真的能安眠,家里很多精神药物,没狠心给他用。

现在想来,他恨不得陶子瑞给他用的是更有效的药。

安眠药不会削弱他的力量,安眠药让他保持清醒,清晰记得那一晚,他完全可以掀翻自己的弟弟,却只是口头制止了两句,欲拒还迎。

冷风吹乱纤细的短发,视野中徒留一片雾白的车尾气,出租车载着他的弟弟没入魔都拥挤的车流。

陶子青眯着湿红的眼睛,把手揣进口袋里,宽大的羽绒服烘不暖遍体的寒意。

他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也才二十出头,没有那么成熟。

当陶子瑞掌控着他的欲望,附在他耳边说“哥,我喜欢你”的时候,一霎那的怔愣,满心的欢喜,来得比惊恐更早。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为那时的欢喜感到震惊,然后才慢慢明白——哦,他也是个变态。

感情这种事情,真的无法控制,能控制的只有行为,他可以偷偷地去想,偷偷地喜欢,将来再偷偷地淡忘,总之不能让这段畸形的感情在暗渠里肆意生长。

陶子青回到歌房里,歌房安静了一瞬,又假惺惺热闹起来,仿佛那个不速之客从未来过。

“青宝,来喝酒,别躲着了。”

“来,牛小二是吧?福宝,去叫服务员上一瓶茅台。”

陶子青笑了笑,扯下口罩,坐到人堆里,现在的他确实非常需要酒精和热闹。

吴岚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少喝点儿,省得又在街上吐。”

“渣渣们,放马过来,老子江南喝不醉!”陶子青把酒杯往桌上一砸。

二十出头的男人最怕激,正好兜里有点小钱,正好有相对的自由,陶子青一句话,dic原定一天的假期,硬生生拖到一天半。

全喝趴了。

“江南喝不醉”同志第二天下午脸色惨白地从床上爬起来,滚到垃圾桶边上吐了半天,然后抱着垃圾桶发怔。

完了,就记得昨晚情绪很激动,不记得自己干了啥……

陶子青缓了一会儿,一闻空气中的气味,胃里一阵翻涌,“呕——”

妈的假茅台!

陶子青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捂着肚子,擦擦嘴,爬到床边拿手机。

明知道陶子瑞会给他发消息,明知道看了会难受,还是……

嗯?

没发?

消息还停留在全球总决赛结束那晚。

陶子瑞:【哥,我输了,你没来看我,为什么不来,你还在怪我?】

陶子瑞:【dic放假吗?要不要回家?妈妈说想我们了。】

妈妈不会想“我们”,妈妈只会想陶子瑞。

可能是在陶子瑞身上付出得比较多,又可能是陶子瑞性格有缺陷,爸妈的心永远挂在陶子瑞身上,对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照顾好弟弟”。

打职业以来,妈妈很少跟他联系,陶子瑞去bw的那天,妈妈联系了,骂了他两个小时,话里话外怪他带坏了弟弟。

六岁的他不需要照顾,六岁的陶子瑞需要,十七岁的他不需要照顾,十七岁的陶子瑞需要。

不明白为什么。

不过现在,二十三岁的他,是真的不需要照顾了。

陶子青舒了口长气,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点了根烟。

房间门突然打开,福宝一闻味儿就“哇”了一声,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青哥,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

“我昨晚……没干什么吧?”陶子青问。

“你还没干什么,你就差跪街上吐了!”福宝忍不住控诉。

陶子青拿烟的手一抖。

“抱着话筒唱什么冷雨夜,唱一整晚,青哥你声音这么好听,唱歌为什么这么难听?我也是服了!你知道昨晚怎么散场的吗!都是受不了你折磨跑的!”

“……”陶子青搓了把发烫的老脸,心里松了口气。

“拍了张照片给你留念,”福宝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他,“很多人都拍了,你现在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了,注意点态度。”

陶子青无语地接过手机,一看就眼睛疼。

照片里的……那男的,羽绒服不知道扔哪儿去了,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蛋红彤彤的,一只手抱着不知道谁,另一只手拿着话筒忘情歌唱。

“这谁啊?”陶子青指着背对镜头被他抱着的人。

“snow啊,还能有谁……”福宝顿了顿,“你怎么了?”

陶子青脸色煞白,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现在白得跟纸一样,“他怎么又回来了?”

“我怎么知道,他不是去上厕所了吗……”福宝迟疑着说,“怎么了?你们昨晚挺开心的,我们还以为你们关系不错。”

“那他……后来去哪儿了?”

他们俩不会又发生什么了吧?陶子瑞那么犟,要是真……发生了什么,岂不是前功尽弃?

“走了啊,他自己打了辆车,有什么问题吗?”福宝稀里糊涂地看着他。

“没什么。”陶子青心情躁郁,抬手想抽烟,烟灰带着火星滚下来,烫得他手一颤。

福宝连忙过去给他拍手,“怎么了啊,你俩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我都不能说吗?”

陶子青盯着屏幕里的画面,沉默着摇头。

当然不能说,不是他不信福宝,但这个头一开,后面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该庆幸吧?

至少陶子瑞没对他做什么,要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旁边是陶子瑞,他才该疯。

“算了,不说就不说,起来去吃东西,经理说有事宣布。”福宝还是有点小孩子心性,语气差了几分,扭头就走。

陶子青抽完一支烟,撑着床头柜,慢吞吞爬起来,打开落地窗通风。

阳光随着冷风灌进来,他眯着眼睛看基地外面开阔的风景。

那天早上起来,阳光也是这么强盛,所有的罪行都无处躲藏,空气里同样弥漫着不同寻常的味道,虽然不是现下令人作呕的气味,但照样叫人不适。

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光里瑟瑟发抖,而他还得若无其事去面对自己因为劳累过早衰老的母亲。

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栓着千丝万缕的线,做什么都会有所牵动,太出格必然会伤害到另一个人,哪能真正随心所欲?

陶子青匆匆拾掇了一番,换了套运动服下楼,这个点没饭吃了,只能去训练室啃面包。

三个队友已经坐齐了,陈骏靠在一边,不悦地扫他一眼,“世界赛过去半个月了,青宝,心态该调整好了。”

“明白。”陶子青点点头,从暖柜拿了瓶牛奶出来,叼着吸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都来齐了吧?”经理推门进来,“宣布一件事,我们的首发打野大致已经确认了,这两天就会搬过来试训,说是试训,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大家先保密,尽量热情一点,让人家更快融入进来。”

“谁啊?”福宝好奇地问。

“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新人,为了挖他,我们可是废了好大的劲儿。”经理瞥一眼陶子青,得意地卖了个关子。

陶子青心里一个咯噔。

非常有潜力的新人打野……

“snow!”福宝激动地大喊。

“嚯!可以啊!他不是很贵吗?”张黎喜上眉梢。

“哪有我们dic办不到的事儿,再说了,bw就算拿了亚军,明年资金也跟不上,没办法给他更好的队友,继续消耗他的职业生涯,lpl拿冠军的希望就更渺茫了,还不如让给我们,bw的管理层还是有良心的。”

“签字费多少?哈哈,能透露吗?”

经理嘿嘿一笑,“反正比你们低。”

“舒服了兄弟们。”

在这一派祥和欢快的气氛里,唯有陶子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忍无可忍,“我不同意。”

“?”

训练室的目光集中过去,个个都很诧异。

亲弟弟来dic并肩作战不好吗?一拖四一年了,如今终于在粪坑里发光了,难不成还要继续流放?

“我不希望他来dic。”陶子青直白地开口。

陈骏看了他半晌,“不要因为私人恩怨影响比赛。”

“好,就算不提私人恩怨,”陶子青把牛奶一放,表情很郑重,“我们dic打的一直是中下双核,snow是打野核的,你们打算强行磨一个新人,还是打算让我和黎哥给一个发挥不稳定的新人让资源?”

经理不是很懂比赛,顿时有些茫然。

让资源是不可能的,snow再有潜力,也不至于为他搭上两个顶级战将,更何况dic并非没尝试过野核,效果属实一般。

“snow今天手感好,发挥就好,手感差,二十分钟被平推的局也没少打,我们是年年进世界赛的队伍,一个热衷操作的莽撞打野,能战胜战术运营已经非常成熟的sbf吗?我和黎哥都快到退役的年纪了,我们要蹉跎自己等一个新人成长吗?”

“啊……这个……我……也不是很懂。”经理挠挠头,无助地看向陈教练。

陶子青资历深,圈内地位也高,每年都能为俱乐部创造不菲的收益,他的态度,dic必须认真考量。

“再议,”陈教练说,“讲下一件事吧。”

经理脸上已经没有得意的表情了,“我们还有两个替补位置,为了避免总决赛伤疼无法上场,我们决定认真对待这两个位置,你们自己说吧,谁需要替补。”

“我需要。”陶子青说。

“哎!青宝,你别介啊!这招人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你别为难我啊!”经理瞬间苦了脸。

“我马上二十四了,我为难你干什么?”陶子青自嘲地笑笑,“替补不都是新人吗?来了总还得教,不是吗?”

“你,哪里不舒服?手不舒服?”经理一脸惊恐。

“暂时没什么问题。”

“那就找个adc吧,”陈教练说,“还有吗?”

张黎叼着鸡脖子,默默举手。

“……”

经过找替补一事,训练室的气氛沉闷下来,只有敲键盘的声响,大家心里都有点不好受。

这相当于承认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晚上吃完饭,张黎一揽陶子青,两人一块儿去通道口抽烟。

“罐子。”陶子青一屁股坐地上,盘着腿,偏头点烟。

“哎,忘了,弹地上呗。”张黎说。

陶子青指了指窗台上的黑点,“等下阿姨要说整个基地的灰都是咱俩造的了,咱俩弹地上的,风一吹,淹没了整个基地。”

张黎看一眼黑点,笑得呛了口烟。

dic创办得早,这个基地一用就是十年,后来发展了新的游戏板块,有了金碧辉煌的新基地,他们英雄联盟分部也没搬过去,主要嫌麻烦,对这儿又有感情。

十年前的建筑,墙是水泥刷的白墙,窗台晒出了几道裂口,糊着沧桑的黄,几个脏兮兮的黑点是他们没素质的罪证。

有一次吴岚把烟头按在窗台上,被清洁阿姨逮个正着,阿姨非说这一片黄是他们抽烟熏出来的,吴岚不忿地争执了许久。

最后吴岚吵输了,阿姨辞职了。

吴岚虽然不认可阿姨的说法,但心里过意不去,带着礼物上阿姨家道歉,本想把阿姨哄回来,去了才知道人家住在高档小区,家大业大,只是出来体验生活的。

道个歉的工夫还在阿姨家找着了女朋友。

“哎,没想到也到今天了呀……”张黎背靠墙壁,咬着烟感慨。

陶子青点点头。

“你以前不挺疼你弟的吗?现在怎么这么讨厌他了?”张黎低眼看他。

“没讨厌他。”陶子青说。

“打法也不是真的不能改啊,dic怎么着都比bw强吧?bw今年不是纯走运?十六进八抽个欧洲队,四进二对面中单又上个替补,这狗屎运哪能年年有?”

陶子青吐了口烟,“别问了,不来最好。”

“有什么好,说实话,这要不是你弟弟,我真想把他弄来,就算不放他上场,也可以研究一下我们的破绽,光这一点就够值钱。”

陶子青没说话,往后一仰,懒懒地靠着墙,眼睛往上看,窗外的余晖为他镀了一层橘红的光,显得有人情味得多。

不让陶子瑞来,除了厌恶,还有第二种可能性——是真的在意,在意他这个人,在意他的潜力,在意他将来的发展。

陶子瑞来dic,绝对是需要退让的一方,吃不上资源的野核打野,怎么想操作都会变形。

更大的问题是,陶子瑞精神状态不行,他俩天天碰面,少不得影响发挥。

dic不是穷得叮当响的bw,一旦发现陶子瑞不是他们想要的打野,马上会让他去二队,不会等他成长。

次级联赛如今一堆打假赛的,dic签人五年起,这五年打下来,陶子瑞会被埋没的。

陶子瑞需要的是经验,为什么不去一个能够发光、能够上场的战队积累,偏要跑来dic?

陶子青本以为自己说得足够清楚,不曾想第二天下午俱乐部老板竟然亲自来找他说和。

看见曾经的恩人,陶子青一下子,只觉得喘不上来气。

“青宝啊,你说的那些话,经理都告诉我了,我觉得很有道理,”老板给他派了根烟,“但我们也不能完全不给人家机会嘛,你看福宝,以前在二队都不声不响的,现在不也挺好?不让人表现一下,你怎么知道他不合适?”

“……”陶子青接过这支烟,感觉比金条都重。

这位老板,曾经也是热爱英雄联盟、珍惜人才的一个玩家,但有钱人喜欢一件事物,通常比较短暂,最后还是会回归到赚钱这条路上。

可他没有资格指责,他最需要钱的那一年,除了他的粉丝,给了他最多支持的就是这位老板。

陶子青还想再挣扎一下,“请外援不好吗?lck那边,愿意转来lpl的打野不少吧?还成熟。”

“sbf的ukay肯定不会来的,其他的……”老板顿了顿,叹了口气,“行吧,我和你说实话,我们有大量粉丝支持的都是全华班,不是dic,俱乐部不能流失这批粉丝。”

陶子青闭了闭眼。

粉丝的作用很大,有他们的存在,才有电竞行业的发展,才有新的设备、完善的后勤,职业选手才能心无旁骛地训练。

他可以理解,但他不希望代价是他弟的前程。

“青宝,这些年哥也没少帮你,你俩亲兄弟,条件好,打游戏又厉害,你知道能产生多少价值吗?这可不是加号啊,”老板拍拍他的肩膀,循循善诱,“你也快退役了,赚一笔不好吗?还能给你弟弟打打知名度,好事嘛。”

是啊,从赚钱的角度来说,好事。

可是从梦想的角度,陶子瑞来dic,风险太大了,他不知道陶子瑞能不能扛住,能不能给到大家想要的效果。

“能不能,少签两年?”陶子青颤声问,“哥,认识这么多年了,给个面子吧,破个例行不行?”

老板看了他半晌,“合同已经签了,早上签的,他多签了两年。”

陶子青脑子里轰的一声,音量不可遏制地拔高:“没试训怎么能签呢?”

“试训效果不行也可以去二队啊,他那个水平,次级联赛完全没压力,我们二队不是没打野吗?我保证让他打首发,他年轻,栽培两年也没啥嘛。”

陶子青站都站不稳。

栽培?

去二队叫栽培?

再往前推几年,次级联赛能打进lpl的时候,去二队真能栽培,现在栽培个屁啊。

就像王者去青铜虐菜,自己队里送人头的送人头,卖队友的卖队友,陶子瑞还完全不知情,只会越打越菜!

可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他昨天不该在经理面前这么说的,他应该去找陶子瑞说,至少老板不会这么着急签人。

现在完全是先斩后奏。

要是去跟陶子瑞好好说,陶子瑞说不定会听话的……

七年啊。

这他妈不叫合同,这他妈叫卖身契!

职业生涯就这么交代了。

“……为什么多签两年?”

“我们把你的话,给他说了,他自己说可以不要薪资多签两年,我们才一口气签的,”老板看着他血色尽褪的脸,安抚道,“哎,青宝,你别杞人忧天嘛,snow这么有潜力的孩子,你对他要有信心。”

“而且我看他确实很想来,他自己主动联系的我们,我们一开始也只是在观察。”

“我……”陶子青喉头腥甜,胃都气疼了。

傻逼!大傻逼!脑子进水了!

“年薪我们还是按市场价给了的,没亏待他。”老板不敢真惹急了他,补充道。

陶子青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捂着肚子,把烟塞嘴里,颤着手掏打火机。

老板见状,从口袋摸了打火机出来,“啪”地擦出火,送到他烟头上。

陶子青用力吸了口烟,往地上一蹲,一只手揉着肚子,一只手夹着烟摆了摆,“……知道了。”

快走吧操!

“胃不舒服啊?”老板关心地问,“是不是吃刺激的了?要不要上医院?”

陶子青脸埋在膝盖里,摇摇头。

因为陶子青胃不舒服,俱乐部一连两天伙食都是水煮,清淡得让人吃不下去。

福宝终于受不了点了五斤小龙虾。

本来是想一个人偷摸吃,结果张黎闻着味儿来了,还喊了一声:“你吃小龙虾!”

大佐连忙冲出训练室,“谁!谁吃小龙虾!”

“啊!你们自己点嘛,我又没点多少!”福宝抱怨道。

“那你为什么不多点几斤?”大佐指责道。

“那你为什么不请我吃啊!”

两个人逼逼赖赖的工夫,张黎已经把一次性手套戴好了,抓着热腾腾的小龙虾就啃。

“哎,不去喊青哥吗?”大佐问。

福宝:“……”

“他不胃疼吗?”张黎含糊着说。

“我是没看出来胃疼……”福宝一顿,压低声音说,“不过他前天晚上好像哭了。”

“?”张黎诧异地看着他。

“不会吧?”大佐满脸八卦,“为什么为什么?”

“不知道,他闷被窝里呢,我就听到一声吸气的声音,他又没感冒,不是哭是什么?”福宝小声说。

“可能是疼的吧。”张黎说。

“疼怎么不嚎呢?”

“疼怎么会嚎?青宝又不是你。”

“我怎么……”福宝视线越过他,眼睛突然睁大,“snow?”

张黎和大佐一同看向门口,嘴里叼着小龙虾,一脸吃惊。

陈骏站在门口,旁边跟着个唇红齿白的大帅哥,眉眼与陶子青有几分相似,剃着清爽的短发,口罩拉到下巴上,背个包,手里拖着行李箱,目光往茶水间里扫荡。

“你们不好好训练在干什么?”陈骏皱了眉。

“太饿了嘛。”福宝一嘴油,可怜巴巴地说。

陈骏看他一眼,“快点儿吃完去训练,明天跟j1约了训练赛,别丢人。”

“……哦。”福宝舔舔嘴巴。

陈骏好半天才收回视线,带陶子瑞往前走。

“那是snow?”大佐惊奇道,“还挺帅啊。”

福宝翻了个白眼,“你第一天见他吗?”

“可我感觉他以前不长这样啊……”大佐挠挠头。

“是收拾了一下,之前他那头发,我看得强迫症都要犯了。”张黎叼着小龙虾说。

“还是青哥帅。”福宝哼哼。

“刚刚那是茶水间,吃味道重的东西可以去那里,尽量不要在训练时间吃东西……这里就是训练室了,青宝!”陈骏推开训练室的门。

陶子青坐在电脑前,戴着耳机,身上是件米色宽领针织衫,两道锁骨很是吸睛,袖口盖了半个手背,慵懒又放松。

闻声,他扯下一边耳机,偏头看了过来。

陶子瑞瞬间屏住呼吸,只觉得全世界的美好都集中在了他哥脸上。

正当他抬起手想打个招呼的时候,陶子青把头转了回去,戴上耳机,冷漠得像是看见了一只苍蝇。

陶子瑞一顿,默默垂下手。

陈骏把他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扯了下嘴角,带着人进门,拉开原先吴岚的电竞椅——陶子青的左手侧,“这就是你的位置,外设可以先放这里,等你收拾完行李,可以下来适应两把,累的话,也可以明天早点起来适应,明天的训练赛对你很重要,我建议你认真对待,你总共要打三天训练赛,评估结果不好可是要去二队的……”

陶子青喜欢听击杀音效,耳机音量很大,没太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补刀的节奏乱了,连漏三个小兵。

两人在他身边站了几分钟,一起出去了,没多一会儿,训练室的门又开了。

身侧的电竞椅往后一滑。

漏刀了……又漏一个……又……

陶子青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能集中。

但让他意外的事发生了。

陶子瑞什么话都没说,一改从前的殷切,换上外设,开了机,安安静静老老实实上号。

“……”

不对吧……

陶子青紧绷的肩膀松下来不少。

训练室外面传来笑闹,偷吃小龙虾的那三位抹着嘴回来了,嘻嘻哈哈不知道聊什么,门一开,笑声戛然而止。

本来他们是很欢迎snow的,奈何陶子青不喜欢。

陶子青摘下耳机,朝他们看过去,“我弟弟,多照顾。”

“哦——哦!”张黎队长先出来表态,笑着往里进,手一伸,“欢迎欢迎,都老熟人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吱声儿!”

“试训加油!”福宝扒着张黎的胳膊,也冲他伸手,“早就期待你来了!”

陶子瑞看着终于不再无视自己的哥哥,伸出手,跟他们挨个握了握,“嗯!”

“snow,来双排不?”大佐兴奋地问,“你能不能跟帮下路似的帮我?”

“帮我才对吧,山羊有什么可帮的,snow,来跟我排!”张黎喊。

“靠,你看不起山羊?”

陶子青重新戴上耳机。

人已经来了,说什么都晚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帮助陶子瑞快速适应一队。

补完五百个兵,胳膊传来明显的酸胀感,有吴岚的前车之鉴,陶子青不敢硬抗,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

关掉电脑,揣上手机,下意识扫了眼左手侧的屏幕。

盲僧插了个眼,人从眼上面走过去了。

那你插这个眼是为什么呢?

他又看一眼陶子瑞本人。

陶子瑞低着头,唇角抿起来,一副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的心虚样。

“……”陶子青抬眼看向战绩。

6/7,韩服钻三局。

就这么练,迟早练去二队。

陶子青转身出了训练室,心里琢磨着明天要不要让张黎配合一下,打一天野核。

要真被弄去二队,陶子瑞就完了。

啧……

问题j1也不是好欺负的,今年夏季赛,bw没怎么赢过j1,贸然改战术,万一他们输一天,锅还是陶子瑞背。

陶子青想得入神,走到拐角处才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他一停,脚步声也停了。

“……”

你他妈不是在打排位吗?老子真是****,为什么非要来挑战我的素质?

陶子青转身微微一笑,“有事?”

陶子瑞站在两三米外,廊道灯照得他五官格外立体,捏着自己的手指,表情有些腼腆,“哥,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陶子青看着他。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陶子瑞说。

陶子青一愣,舔了下嘴唇,险些气笑了,“你已经很让我为难了,我很想知道你脑子里装了什么,为什么签七年,你不会以为我还能打七年吧?”

“没,”陶子瑞搓搓手,“我怕我不签七年,他们不要我,我合同没到期……”

陶子青简直不敢置信,“你找我啊,你一个新人的违约金能有多少?我会给你出啊。”

bw的违约金撑死七位数,一来dic直接翻成天价,所以他们dic几乎没有人员变动,好在队友相处都比较融洽,可他和张黎走了呢?万一来两个不融洽的队友,比赛怎么打?

“你都不回消息,那么多钱……”陶子瑞一顿,连忙摆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陶子青一阵子没开口,“你知不知道七年意味着什么?”

“我无所谓的,我跟着你就行,你不打也没事,你可以做我的教练。”陶子瑞说。

陶子青是真的笑了。

教练?

他还在这儿操心陶子瑞明天的成绩,他这位弟弟把他的未来都安排好了。

他有说他要做教练吗?

“回去吧,别挂黎哥的机,他会不爽的,这里不是bw。”陶子青已经没心情骂他了。

“嗯,”陶子瑞乖乖点头,“那我回去了,晚安。”

陶子青一个眼神都没给,扭头上楼。

回到宿舍,陶子青冲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福宝站在衣柜面前挑衣服。

“这么早?”陶子青拿起烟盒,打算去阳台。

“我马上走,你就在这儿抽吧,外面多冷,你头发还没干,”福宝取出一件羽绒服,“我要跟陈哥出去吃夜宵。”

陶子青看他一眼,“陈哥又给你开小灶?”

“嗯,我菜呗,冠军辅助看不惯我呗,”福宝套上羽绒服,撇撇嘴,“还好会给我搞吃的,明天我给你带点儿回来,他每次卤牛骨都卤一大锅,你可别告诉他们。”

陈骏是陶子青的第一任辅助。

他俩不光是lpl有史以来最强的下路组,还曾发生过一点点不可言说的过往。

当时dic新基地还没建好,房间不够用,选手住四人寝,两个人一张床,很不巧陈骏也是gay,两个长得不丑的gay,青春期每晚盖一床被子,没感情也能擦出生理火花。

不过那时候年纪小,无法正确看待同性恋这个群体,惶恐都来不及,更别说深入,只是勃起了一次,陈骏就被自己吓得转去了j1,在j1拿了个世界冠军,退役之后,能看开小时候的事了,经过俱乐部老板的游说,又回来继续当教练。

这件事,他们俩连私底下都没提过,当真是烂在了肚子里。

陶子青上上下下打量福宝那张婴儿肥的小脸蛋,嗤笑一声,点上烟,“行,正好水煮吃吐了。”

一提这个,福宝就嚎了:“什么时候可以换伙食啊?我都瘦了!”

“明天我去跟阿姨说一声。”

陈骏在上海买了房,离基地不远,时不时就会回去住,福宝过去了基本不会回来,虽然目前看陈骏还在单相思的状态。

陶子青躺到床上,闭上眼,明明觉得很累,可怎么都睡不着。

他还是会去想陶子瑞。

人不在的时候还能克制,人来了,怎么克制?

怎么能摊上一个这么傻的弟弟,傻得他都快要动摇了,恨不得干脆和全世界结个仇,就这么陪陶子瑞一起傻。

七年的卖身契,说签就真敢签,还教练……

这一晚,陶子青迷迷瞪瞪,半睡半醒,就着房间里的烟味,做了个很长的梦。

大约在七岁的时候,他家开始出现这个味道——浓烈的烟草味。

当时陶子瑞的病初见端倪,一岁了,别说喊爸爸妈妈,就连咿咿呀呀的奶音都不常出,整天跟个小哑巴似的,眼睛又大又呆,拉裤子都没反应,妈妈焦心不已,爸爸学会了抽烟。

医生说,大人和他话说得太少,要经常跟孩子说说话。

爸爸是个货车司机,一个月回不了几趟家,妈妈又在厂里刚升领班,平时都把陶子瑞扔宿舍,有空回去喂个奶,喂完回车间干活儿,哪有空陪他说话。

他们只好把乡下的奶奶喊来了,为了安置奶奶,他们还跟亲戚借了钱,贷款买了房,当时他们家条件还不错,不说大富大贵,至少每月有存款,供得起房贷,没必要租套房。

奶奶其实不乐意来,奶奶热爱种田,但拗不过自己的亲儿子,又想着能见他这个大孙子,于是挥泪告别了眼见着就要丰收的几亩水稻。

七岁的记忆不多,这几亩稻子奶奶总念叨,陶子青记忆尤其深刻。

本想着奶奶这个话痨,一天到晚没事干,总能和孩子多说几句,陶子瑞要不了多久就能开口,结果半年过去,陶子瑞依然是个哑巴,并且更加抗拒别人抱他。

妈妈觉得奶奶没用心带孩子,房贷给到她一定压力,脾气有些暴躁,有事没事抱怨几句。

奶奶一听就不乐意了,本就惦记那几亩田,又觉得孩子本该由媳妇带,一气之下回去种地了。

这下陶子瑞彻底没人管了。

这还不算最糟的,妈妈看着情况不对,带陶子瑞去了更大的医院,查出了自闭症。

话还不会说,人先自闭了。

妈妈一下就懵了,小孩儿生病最费钱,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心理疾病,零几年还没有什么医保,一个疗程万把块,不过是一个月的药,一个月万把块就算了,还不保证一定好。

可医生说不治的话,陶子瑞会变成傻子。

看着襁褓里木讷的小儿子,妈妈毅然决然辞去工作,每天在家专心带孩子。

这段时间陶子青是最痛苦的,因为妈妈痛苦,背着一屁股债,工作没了,孩子病了,免不得把气发到他头上。

陶子青怕挨骂,开始逃避回家,放学就在外面瞎溜达,爸爸每次回家都会偷偷给他塞零花钱,后来他拿去黑网吧用,一开始不是为了打游戏,是为了有地儿坐。

他不用开机,买一瓶一块钱的汽水,随便找个空位坐着,看着别人玩儿。

他懂事,有人来就走,还帮忙收拾瓶子,老板不会赶他,时不时还请他喝汽水。

看得时间久了,他慢慢就知道游戏怎么玩儿了,那时候没有英雄联盟,玩儿qq飞车、炫舞、劲舞团、魔兽、dota,只要不需要充钱的,什么都玩。

其实梦幻西游很火,他一直很想玩,可惜点卡太贵了。

陶子青喜欢指指点点的毛病就是这时候练的,他没钱天天玩,大多数时候只能看别人玩,看着又十分有代入感,看到和自己想法不同的操作就会很气愤,仿佛战得正酣时键盘被抢了。

纸包不住火,没多久,妈妈就从一个大妈那里得知他去黑网吧的好事了。

那天晚上他挨了一顿极其凶残的毒打,他哭得稀里哗啦,泪眼朦胧中,看见自己的聋哑弟弟从床上坐了起来,撑着小胳膊,仿佛想站起来,嘴巴瘪着,眼泪一颗一颗掉。

陶子青愣了一下,就愣了那么一下,陶子瑞真站起来了,然后小身板一晃,从床上摔了下来。

“哇——”

那一声哭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宛若神明降福祉,妈妈瞬间顾不上揍他了,疯了一样扑过去抱陶子瑞,摸着圆滚滚的小脑袋看伤,心疼得不行。

其实床不高,地上还铺了海绵垫,但妈妈还是抱着陶子瑞去医院了,连晚饭都忘了给他做。

陶子青饿了一晚上,妈妈回来的时候,他还醒着,但他不敢出去要吃的。

第二天起床上学,妈妈只冷冷地跟他说了句“再去黑网吧就别回来了”,给了他两块钱买早饭,再没搭理他。

不能去黑网吧的日子,陶子青很孤单,他放学不敢瞎溜达了,只能乖乖回家,做一个被无视的透明人。

可他对游戏的热爱从未停止过,他脑海里一遍遍过着游戏的画面,自行幻想一局出来,手指头敲着空气,在他的神识里,他成为了一个无人可敌的顶尖玩家。

过了几天,爸爸回家了,笑眯眯地搬了一台二手电脑进门。

这几个小盒子,这优雅的联想商标,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欢天喜地蹦过去,一脸期待地望着风尘仆仆的爸爸,“这是给我的吗?”

如果是妈妈搬回来的,他不敢这么问,但这是爸爸搬回来的!

“那是!你不是快过生日了吗,爸爸不一定能回来,生日礼物先给你,爸爸联系了电信,明天装上宽带就能玩了,”爸爸得意地说,“不过不能成天玩儿,一天只能玩两小时,周末再玩儿。”

“好!”陶子青十分激动地应下了,脑子里已经在幻想自己真正登顶排行榜的一天。

“玩什么东西?”妈妈在身后冷声问。

“电脑嘛,你不说孩子爱玩儿游戏么?”爸爸说。

“我说他爱玩儿是让你给他买电脑吗?我是让你教育他!”妈妈的声音陡然尖锐,“小瑞一个月要花多少钱?欠我大姐的十万块压根不见影,人不催难道就不还了?我们每个月还有房贷要还,我又没工作,我买菜都得掂量着买,你还敢这么造钱?”

爸爸脸色难看了不少,“这才多少钱,让孩子开心一下怎么了,去年就没怎么给孩子过生日,不能为了一个傻子苛待一个正常的吧?”

“谁傻子?你说谁傻子!”妈妈情绪瞬间失控。

“小瑞傻子!”爸爸大吼一声,“我说就别治的好!治个屁!治多久了,还不会说话!不治钱不早还上了!”

陶子青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怯怯开口:“爸爸……我不要了。”

“拿去退了!”妈妈咆哮道。

“不退!”爸爸脸色铁青,指着她,“我告诉你,我下回回来,电脑要不在,你也本甭在这个家待着了!”

妈妈一怔,眼眶登时红了,“你什么意思?”

“就这么个意思!”爸爸说,“你要不想过就滚蛋,我已经受够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没完没了看你哄傻子!我看你也傻了!”

“姓陶的,你他妈就是个畜牲!不过就不过!”

妈妈立马抱着陶子瑞走了,只带了药和奶粉,什么都没带走。

陶子青眼睁睁看着他爸爸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鞋子都没来得及换。

客厅里很静,谁也没出声,谁也没动。

他爸没心情。

他不敢。

过了好久好久,爸爸才缓过来,搓搓脸,低头冲他露出个笑脸,“会不会煮面啊?你妈妈煮面可好吃了。”

爸爸才张了个口,声音就哽咽了。

“爸爸……”陶子青忍不住哭了,上前一把抱住爸爸的腰。

“没事儿,爸爸给你煮个鸡蛋面,没娘们儿怎么了,照样过,你老子有钱,她有什么?她没准儿明天就回来……”爸爸说着说着就蹲地上了,双手捂着脸,肩膀颤抖着。

陶子青现在想来,还觉得,他们那个年代的爱情,比现今他接触到的,要美丽得多,一生只有一个人,吵到闹婚都没有想过要找下一个,想的是这辈子打光棍怎么了。

爸爸给他装了电脑,但他没去玩,因为妈妈一直没回来,他都快把家里的面条吃完了。

他不知道爸爸妈妈闹得怎么样了,他生日那天,座机响了,他兴奋地去接,电话那头却是奶奶。

“乖孙儿,生日快乐,你妈妈有没有给你做好吃的呀?”

“奶奶……”陶子青吸溜鼻子,没忍住告了状,“妈妈不回家,我没东西吃了……”

“什么?”奶奶显然不知情。

晚上,奶奶带着一只自己养的老母鸡,上他家里来了,给他做了一桌子好菜。

他一边吃一边哭,他想妈妈了,虽然妈妈总骂他。

奶奶来了就没再走,因为他也只是个孩子,他也需要人带。有了奶奶以后,他总算不那么惶恐不安,慢慢走出爸妈留下的阴影,放学还能开开心心打几把游戏。

他很听话,每次一到两小时,玩得再上头都会乖乖下号。

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他最喜欢奶奶。

爸爸是第一喜欢的,但在他四年级的时候,爸爸疲劳驾驶,出车祸去世了。

在那之前,爸妈其实是没有离婚的,爸爸嘴上说不治,每个月还是会把所有工资打到妈妈卡上,他已经没花爸爸的钱了,他是奶奶掏自己的棺材本养的,奶奶甚至会在阳台上养鸡,老房子隔音不好,周围邻居上门骂过很多次,奶奶凭着一张“坏人老了”的脸硬是抗住了。

可儿子一死,再坚强的奶奶都扛不住了,看着冷若冰霜的儿媳妇,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给他留下几百块就抱着骨灰盒走了,都没准他妈去村里送葬。

他终于对妈妈产生了怨气,他清晰记得爸爸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一天,他不知道在那之后爸妈是否还见过面,不知道爸爸还有没有吃过妈妈煮的面。

他将自己关进房间,彻底沉迷游戏,有时候一两天不上学,就只打游戏。

妈妈也懒得骂他,妈妈很忙,本身家里就有还不完的债,爸爸车祸又是全责,还得赔一大笔巨款。

这段时间,陶子瑞在妈妈的精心照料下,已经有所好转,有时候能跟人交流,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不行,拉裤子都完全没概念,窝在一个小角落,自己跟自己比划,正常人看不出在干嘛,只觉得像个精神病。

他是不会管陶子瑞的,他讨厌陶子瑞,陶子瑞拉一裤裆,只能等妈妈回来换裤子,味儿再冲他都不会管,除非踩着尿进他房间,他会把陶子瑞轰出去。

陶子瑞脑子清醒的时候,很喜欢进他房间看他打游戏,他房间的门锁坏了,这一点让他很烦躁。

六年级的时候,妈妈实在扛不住压力,把房子卖了,他们一家三口去了外婆家,他转到乡下小学念书。

他以为他要告别自己的电脑了,没想到,妈妈居然把电脑给他带回去了,喃喃一句:“你爸留给你的,带着吧。”

就是在那一瞬间,他发现妈妈发顶有了白发。

那时候妈妈才三十出头,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别人的妈妈还化妆来呢,城里的女人可洋气了,他妈妈居然长白头发了,手也是那样的粗糙。

宽带装好以后,他问:“妈妈,你走之后,给爸爸做过面吗?他说你面做得好吃。”

妈妈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他可没来吃。”

不是不做,是他不来。

他们都缺个台阶,但陶子青太小了,不懂递。

妈妈得还几十万的债,零几年的几十万,对于一个没文化的女人来说,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同时打三份工的情况下,一年都不一定能回一趟老家。

外婆给妈妈介绍了几个男人,好说歹说的,有一个老男人很大方,说只要帮忙生个儿子,就把他们家的债还了,妈妈全都拒了。

由于和妈妈的和解,陶子青对弟弟的态度开始好转,发现弟弟拉裤裆会帮忙换裤子,毕竟外婆待他们实在敷衍。

陶子青在城里长大的,和村里小孩儿玩不来,没事儿就喜欢窝家里打游戏,陶子瑞一开始远远看着,发现他不再轰自己,慢慢靠近,最后直接坐他腿上看,陶子青也随他,甚至能容忍他在自己激战的时候胡乱碰自己的键盘。

家里这么困难的那几年,妈妈都没断过他的网,大几百一个月,实际上是一家人的伙食费,这个他小时候不懂,后来才懂的。

妈妈大概不是为了他好,这每个月的几百,大约是花给爸爸的,花给他心目中的父爱。

初二那年,这个苦命的女人迎来了第三个巨大的劫难。

人太累了真的会熬死的,妈妈查出了胃癌。

陶子瑞的病还没完全治好,家里的债还剩着一大半,这个胃癌砸下来,给她人都砸晕了。

陶子青初二已经懂事了,在医院听说这个消息,惊愕过后,首先想到的就是钱。

当时英雄联盟正好在举办网吧赛,他是一区榜上有名的adc,好几个网友喊他打比赛,他仔细看了网吧赛奖金,不顾病床上歇斯底里的妈妈,背上包就去参赛了。

他兜里没有钱,徒步翻了一座山,去奶奶家跟奶奶借的钱,他要两百,奶奶给了一千。

一千其实也不够用的,那时候有资格举办比赛的网吧一小时四五块,他住在网吧里,省吃俭用,靠着陈教练和张黎的接济,勉勉强强生存下来。

他该庆幸自己运气好,没碰到过什么坏人,又因为年纪小,大家都帮衬着他。

第一届网吧赛的奖金发下来,他拿着钱回去,还了一千给奶奶,剩下的都给妈妈了。

妈妈那天在他面前哭了,“你这点钱有什么用?你不如好好上学,妈妈给你留了学费,你上完大学,帮一帮你弟弟,我就很感激你了,我不需要你这点钱!”

陶子青的理解是——钱不够。

他开始到处打比赛,英雄联盟刚火,到处都有比赛打,朋友喊就去,小的奖金一千,大的上万,连轴打,后来一个网吧老板——现在dic俱乐部的老板想组个战队打次级联赛,看上他了,给他开了高额薪资。

这就算正式进入职业生涯。

他回到家,想跟家里道个别,看见妈妈的肚子鼓起来了,像怀孕一样,医生说那是腹水,他意识到妈妈真的需要做手术了。

他问老板,能不能先把薪资给他,他想让妈妈先治病,病等不了。

老板亲自去看了妈妈,二话不说垫了医药费,这才让妈妈的胃癌扼杀在中期。

运气已经相当好了,当时的医疗技术,县城的小医院,胃癌中期跟死亡判决没两样,妈妈居然真的扛了过来,可能老天爷也不忍心把所有的苦难降给同一个人。

也或许是,妈妈想着陶子瑞不能没有她。

陶子青睡醒的时候,眼周干巴巴的,有点刺痛。

他回忆了会儿梦的内容,又想了想已经抵达基地的陶子瑞。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搓着眼睛,轻轻骂了句脏话。

那小神经病真来了。

陶子青坐起来,往后一靠,嘴里叼一根烟,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bw还没公布解约消息,但已经有内部人士爆料snow搬出bw了,粉丝现在铺天盖地讨论snow的下一站。

最具争议的就是dic。

毕竟吴岚刚官宣退役,打野位空着,snow又是他亲弟弟。

【众所周知,青神和snow感情不佳。】

【上次青宝直播我正好在现场,那个脸黑的,兄弟俩必有问题,而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是亲兄弟,比赛什么的从来不互动,直播、采访也不提对方。】

【陶子青把snow扔去bw就足够说明状况了吧?我只看季后赛,bw有snow之前,我甚至没听过bw这个战队。】

陶子青刷了几条微博,有点儿心烦,在一条“青神这么讨厌snow,怎么可能让snow进dic”下面评论“你哪只眼睛看见陶子青讨厌snow了?他打他了还是骂他了”。

这号是小号,用来关注陶子瑞的号,没有人知道表面上温和大度的青神,私底下也会用小号跟粉丝对线。

他脾气从来都不好,都是装的,因为帮过他的人太多了,当年直播行业刚刚兴起,他的直播间永远人气第一,都是粉丝拿钱砸出来的,他生怕骂到恩人头上。

那时候dic还没影,没有额外赞助,老板资金有限,帮了手术费,再拿钱就有些伤筋动骨,可癌症又不是做一次手术就完事的,为了筹集后续医疗费,老板替他营销了一波,卖了好些限量签名出去。

他年纪小,赚这种博同情的钱觉得亏心,反反复复练自己的签名,就为了这三个字配得上粉丝出的钱。后来妈妈的病得到控制,战队拿到高额赞助,年薪一涨,有钱供了,再也没干过圈钱的事。

直播间几个房管都是粉头,到今时今日,早有变心的,高价卖他的票,卖他的签名,甚至卖他的私人照片,他也只是私下制止,没下掉他们的房管,就因为当初几个火箭。

他就是能把恩情记这么久的人。

当然,也造就了什么都不往外说的性格。

陶子青对线完粉丝,点进陶子瑞的微博,昨天有一条更新的动态——好开心。

这个没心没肺的混球是开心了,微博底下的粉丝不怎么开心,亚军永远是值得期待的队伍,更多人希望bw保持原班人马,明年争取拿世冠。

微博下面都在骂陶子瑞出名了飘了,陶子瑞没回,只在一条质疑他们关系的微博下回复:【哥哥对我很好。】

陶子青盯着这条回复,嘴里的烟都要啃烂了,嗤一声,锁上屏幕起床。

即便睡眠质量一般,但昨晚睡得确实早,现在起得也早,才不过八点。

陶子青赶上了基地的早餐,他们俱乐部中餐晚餐夜宵都丰盛,唯独早餐做得少,因为选手都不吃,只有工作人员吃。

一碗清粥,一根油条,几筷子咸菜,早餐就解决了,他没忘了提醒阿姨自己身体已经好了。

再清汤寡水吃下去,福宝该有意见了。

陶子青活动着肩膀,慢悠悠晃到训练室,门一推,愣了一下。

这个点,本该空无一人的训练室,赫然坐着一位刻苦训练的年轻选手,眼眶下面一片青,显然一宿没睡。

但最糟心的,是空气里呛鼻的二手烟味。

训练室不允许抽烟,以前可以,近几年整改了,边打游戏边抽烟的习惯不好,上了赛场没烟抽会影响状态,况且福宝不抽烟,闻到会不舒服。

陶子青眯着眼睛走进去,瞥一眼他桌上的烟盒。

不知道bw开给这小子多少年薪,一百一包的1916,一晚上抽得见了底,他年薪一千多万,日常都不会抽这个烟。

陶子瑞是真没穷过。

陶子瑞上的是小号,这局游戏大概补位了,玩个牛头,打……中单?

中单?

在bw待一年就学会了拿牛头打中单吗?

电刑海克斯,爆杀流牛头,战绩3/12/7。

陶子青舔了舔嘴唇,缓缓吐了口气。

一波乱七八糟的团战打完,问号淹没了牛头肥硕的尸体。

【你为什么不二连?】

【不是,你到底会不会玩?顶adc干什么?】

【这牛头是真的菜啊,买的号吧,恶心,一大早起来送妈。】

陶子瑞面不改色地拿起烟盒,倒了倒,抽出一根烟,没来得及点,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夹走了那根烟。

“没人和你说不许在训练室抽烟吗?”陶子青不咸不淡的语气传来。

陶子瑞一怔,脸上的从容烟消云散,连忙挡住自己的战绩,扭过头,紧张地望向身后的人,“哥。”

陶子青垂眸看着他,“下午就要打训练赛了,一夜不睡,就为了玩个中单牛头?”

“我,我看别人玩很厉害。”陶子瑞拘谨地说。

“你是打算下午掏这个出来打野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陶子青深吸一口气,“不许在训练室抽烟,不管有没有人在,追究起来要罚款的。”

陶子瑞赶紧点头。

这局游戏拖下去必输,牛头经济已经跟不上了,英雄机制也不允许这玩意儿后期有任何爆杀效果,对面大龙一收,连兵线都处理不了。

好在我方上单是个拆塔迅猛的掘墓,牵着自己的老婆,哐哐几下把水晶屠了,没给陶子瑞继续丢人现眼的机会。

娱乐局陶子青偶尔也玩,比如前不久的亚索,游戏嘛,寻觅快乐才是初心,一直遵循数据压抑着打会吐的,但不会在比赛前夕碰,影响状态。

失败界面刚弹出来,陶子瑞就退掉了,仿佛很担心被他看见,手指扣着鼠标,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再来一局。

“还不去睡?”陶子青按下开机键,坐到自己的机位上。

“哥,”陶子瑞轻声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双排了?”

还双排?

“你是该去睡觉了。”陶子青很无奈,气都撒不出来。

陶子瑞明显有些失望。

“你知不知道今天的训练赛对你多重要,你真的不担心吗?”陶子青看着他,掏心掏肺地说,“你输给j1的常规赛,总共十六场,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输的,今天要是又弄个零杠几出来……”

“你分析我比赛!”陶子瑞眼睛一亮。

“……”陶子青假装没听见,“明后天都是和二队打训练赛,俱乐部肯定以今天的试训数据作为主要参考,说白了,今天训练赛就是为你约的,你表现不好,我再怎么求情,都只能看个饮水机。”

“哦,”陶子瑞垂下睫毛,一会儿没动静,“看饮水机也没关系的……”

陶子青:“?”

陶子瑞搓搓手,“我想和哥多待一会儿。”

陶子青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既不想搭理他,又做不到放任不管,“现在,立刻去睡觉。”

“床还没铺。”陶子瑞说。

“怎么了,你在bw有人给你铺床?”陶子青挺纳闷的。

“嗯,妈妈和经理会铺。”

陶子青:“……”

原来妈妈的无情只针对他一个人,妈妈居然来过上海……

没办法了,摊上一个巨婴弟弟,陶子青只好起身,“走吧,我给你铺床。”

陶子瑞眼睛一弯,笑容明显明媚了几分,还有点儿莫名的……帅气?

陶子青收回目光,快步出了训练室。

宿舍床位有限,陶子青和福宝住,陶子瑞和张黎住,大佐原定跟替补住,因为一直没找过正儿八经的替补,每回都临时从二队调,所以住了两年单人寝。

不过等两位替补进来,陈骏大概要彻底搬出去,到时候宿舍空出一间,张黎这个队长就能拥有单人寝了,作为俱乐部唯一一个拥有未婚妻的男人,期盼这一天很久了。

打职业挺寂寞的,每天训练都累得发慌,未婚妻在上海也没精力经常约会,只能通通视频,偶尔……做一些不好臆测的事排解相思之情。

昨晚张黎估计就做了,陶子青敲了半天门,不见动静。

“砰砰砰!”陶子青又敲。

“啊——”里面传出张黎痛苦的哀嚎,“起不来!不去!不听!不吃!”

“……”陶子青看向身后的拖油瓶,琢磨着基地还有哪个地方比较静适合睡觉。

拖油瓶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哥,可以睡你的床吗?”

“不可以。”陶子青想都没想。

本就是气血方刚的年纪,容易做梦,陶子瑞再一睡他的床,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都不可能睡得上一个好觉。

陶子瑞抿抿唇,“可是好困。”

“?”你现在知道困了?

陶子青撩起眼皮看他,眼神很复杂。

“哥……”陶子瑞伸手想抓他,忽地一顿,收了回去,小心翼翼的,看起来挺可怜。

陶子青走到隔壁,拧下门把手,把门推开了,“去吧。”

陶子瑞眼睛一亮,高兴地进了门,视线在房间转了一圈,精准辨认出他的床铺,过去往床上一坐,拍拍床,拍拍被子,还把被子抓起来,蒙在鼻子上闻。

闻……闻什么?

陶子青顿时气血翻涌,忙别开眼,“浴室蓝色收纳盒里的东西是我的,衣服你随便拿,快睡,我走了。”

“嗯!”陶子瑞抱着他的被子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陶子瑞的眼神不对了。

他不敢再回头,匆匆离开宿舍。

走到通道口,陶子青往楼梯上一坐,把口袋里顺的那支1916掏出来点了,抽了一口才想起有个爆珠,又把爆珠捻了。

陶子瑞会在他床上怎么睡?

会穿衣服睡吗?

会给他的床留下什么味道?

晚上……还能闻到吗?

他的被子又是什么味道的?操,还好最近没干什么,早知道昨天拿出来晒晒了,这几天太阳那么好……

有病吧!

陶子青低低骂了一嘴。

被子有什么好闻的,脑残。

“哎哟,啥生活条件?奖金发下来了?”身后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调子,张黎抓着头发从楼梯上下来,打着哈气,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厉害,二手烟都能闻出来。”陶子青说。

“是那个烟嘴闪到我的眼睛了,”张黎一屁股在他边上坐下,恬不知耻地说,“来一根。”

陶子青掏了包阳光利群出来。

张黎一看就不乐意了,“你吵我睡觉了,没点愧疚心吗?就拿这破烟打发我?你信不信下午我演你弟?”

“不是你抽七匹狼的时候了?”陶子青颠颠手里的烟,“爱要不要。”

“算了,随便抽吧。”张黎不情不愿地收下了,取了一根烟,剩下的全揣自己兜里。

陶子青扯了下嘴角,“今天尽量配合一下snow,我不想他去二队。”

“瞎操心什么呢,他怎么可能去二队。”张黎点上烟。

“又不是完全没可能,没签约还好,试不上还能去别的队,现在合同都签了,俱乐部一句话定生死,”陶子青叹了口气,“操,烦死了。”

“虽然这操作有点离谱,不过你忧心过头了吧,”张黎拍拍他的肩膀,“snow只要正常发挥,怎么着都去不了二队,放心吧,想想福宝。”

陶子青看着他,没说话。

张黎咬了咬烟嘴,点点头,“行,会看着办的……你这么在乎你弟?以前怎么没听你提他?”

陶子青捶了下他的胸膛,“你怎么不跟我提你未婚妻?”

“那能一样么?”张黎好笑,“我怕你惦记我媳妇,你还怕我惦记你弟?”

陶子青翻了个白眼。

“谁在训练室抽烟了,臭死了!”福宝一脸不爽地从通道过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壶,远远见着他们就质问。

“训练室?”张黎诧异地挑眉。

陶子青举了举手,“早上游戏打得烦,不开窗了么,一会儿就散了。”

张黎看他一眼,没吭气儿。

“以后别在训练室抽了,两三个小时哪里散得掉?你们抽烟闻不出来,我一闻就反胃。”福宝抱怨着往楼上走。

“哎哎哎!”陶子青伸手一拦,指着他手里的保温壶,“这是卤牛骨?”

福宝瞬间瞪大眼,朝他挤眉弄眼,暗示:没看见有外人在吗!

“没有,空的。”福宝说。

张黎这个人精哪里看不明白,冷笑一声,一把夺过来,“正好没吃饭。”

“张黎!”福宝嚷嚷道。

“嗬,在二队一口一个黎哥,来一队就喊张黎,几根牛骨都不舍得,”张黎起身,居高临下瞥他一眼,“白眼狼儿。”

福宝涨红了脸。

“行了,我那份给他吃吧,反正胃也受不了,你给他留两根,”陶子青跟着站起来,揽住福宝的肩膀,“走,排位去。”

“排位?”福宝强烈抗议,“还没到点儿呢!为什么要加班啊!我昨晚都已经练到很晚了!我要睡觉!”

“老陈也是煞费苦心,强行牵一头猪打lpl。”张黎感慨道。

“就是啊,教练在你身上下这么多功夫,总得给人家一点儿回报吧?训练训练,德杯不能让人家失望。”陶子青不由分说压着他往训练室走。

“你们!你们一只狼一只狈!加一块儿凑不出一颗良心!”

dic有明文规定的作息表,在俱乐部老板还会担忧选手健康的时候贴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中午十一点开始午餐,十二点结束,过时不候。

不过陶子青、张黎还有以前几位老队友都是电竞圈老祖宗,不喜欢这种不符合实际情况的规定,每天硬是拖到十二点过了才起床,老板拿他们没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导致后来的福宝和大佐也每天睡到自然醒,只要赶在两点之前上号就行。

两点一般是各个战队开始打训练赛的时间。

眼见着快到点了,陶子瑞还没起床,发消息也不回,陶子青只能去宿舍喊人。

宿舍里的陶子瑞睡得正酣,整个人闷在被子里,只露出头顶一撮短发,看着都有点窒息。

“你没定闹钟吗?都几点……”陶子青一把掀开棉被,看见眼前的风景,抓着被子的手指倏然一收。

他和福宝都嫌开暖气太干,所以被子早早换成冬天的厚棉被了,盖着的时候闻不出什么味道,一掀开,浓郁的异香扑面而来。

独属于男性的气味混杂着沐浴乳的清香,顷刻间催发了血液流窜的速度。

陶子瑞上身什么都没穿,下身不清楚,被子遮到了小腹,似乎是察觉到了冷,哆嗦一下,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望着对着自己发愣的人。

“哥……”他眼底有些红,过度熬夜引起的,瞧着莫名有一种可怜的感觉。

“你……”陶子青猛地惊醒,被羞辱了一般,一把摔下棉被,气得浑身发抖,“你在我床上做了什么!”

“被子太香了,”陶子瑞抱着被子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他,“我好硬,不弄睡不着。”

陶子青脑瓜子嗡嗡的,一下子无法回应他的话,背过身,用力搓了几把脸,语气很差,“赶紧起来,下去打训练赛。”

“哦……”身后传来起床的动静,悉悉索索的,陶子瑞打开衣柜,挑了套顺眼的衣服,“哥,你是不是也硬了?”

陶子青不打算在重要关头跟他起争执,迅速平复情绪,“下去记得吃点东西。”

“哥,你硬了吗?”陶子瑞不依不饶,甚至朝他靠了过来。

陶子青穿的是一条很宽松的牛仔裤,即便不能完全遮挡,不仔细看肯定看不出来,但他几乎整个人都贴到墙上,侧过脸训斥:“你不是不让我为难吗?”

“可是这里没有人啊,没有人也会为难吗?”

和有没有人有什么关系?

没有人就不为难了吗?

他为难的不是这段感情本身吗?

陶子青简直要疯,胡思乱想间,陶子瑞已经挨上了他的背,热气朝着耳根洒下来,“哥,我又硬了,好奇怪,一看见你就硬了……”

戳上后腰的硬块像带着强电流,电得陶子青后腰一阵酥软,回过身一把推开了他,满脸惊悚,“你干什么?”

陶子瑞拎着衣服,一丝不挂,茫然又错愕地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抗拒。

不明白?

他一直以来表现得还不够明确吗?

是什么让陶子瑞产生了不在外人面前就可以暧昧的错觉?

陶子青根本不敢看他的身体,对亲弟弟产生欲望,于他而言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然而这件事就这么惊人地发生了,并且还赤裸裸落入亲弟弟眼里。

“哥,你不是也喜欢我吗?”陶子瑞攥紧手中的衣服。

“谁说的?”陶子青满脸惶恐,他像一个见不得光的扒手,在落针可闻的暗巷慌忙逃窜,明明自己的音量很低,却总觉得震耳欲聋,“我没有,从来都没有……上一次,上一次是意外,是意外你知不知道,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绝对不会喜欢你!”

寝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刻意压低的否认不停在耳边回荡。

陶子瑞手里的衣服啪嗒掉到地上,眼神愈发晦涩,周身的气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哥,你那天说了,你说你很喜欢我。”

“……什么?”陶子青如遭雷击。

他什么时候说过?

陶子瑞病情加重,得臆症了?

“你说你没办法,你说我们不能被发现,会被千刀万剐的,你自己说。”

“我不怕千刀万剐,哥你要是怕,我们就偷偷在一起,不让任何人知道。”

陶子青咬牙否认:“我没说过那样的话。”

“你说过,”陶子瑞黑黢黢的眼珠子直盯着他,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陶子青的视线,“那天你喝了很多酒,我扶着你去厕所吐,你抱着我说的。”

那天?

喝酒?

陶子瑞紧紧盯着他的脸,有些咄咄逼人,“你还摸了我的脸,我想亲你,你不让,我就没亲了,反正你都喜欢我了,我们可以和别人一样,一步一步来,我可以等。”

不会是酒店那天吧?

所以陶子瑞先前这么听话,主动跟他保持距离,是误以为他俩已经互通情意了?

还一步一步来,天呐……

那天发生的事陶子青完全没印象了,听陶子瑞这么一提,心跳狂乱,满身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没有办法分辨真假,低着头,视线无处安放,“我喝多了,我说的是胡话。”

“不是!酒后吐真言!”陶子瑞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靠得太近了……

陶子青招架不住,鼻尖充斥着混乱的味道,视野里又是一具朝气蓬勃的男性躯体,忍无可忍地低吼:“我喝多认错人了!”

“你喊了我的名字!”

“……我胡言乱语,我乱说的,喝多了脑子混乱,这里想一茬那里想一茬不是很正常吗?”陶子青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陶子瑞本来就耿,要是给到错误信号,一定会往这条路走到死,到时候他要怎么收场?

“哥……”陶子瑞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双眸水红,仿佛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陶子青偏开头,企图躲避全方位笼罩自己的充满情色意味的高温和甜香。

抓在他胳膊上的手一松,无力垂落。

“雷……灵吉……”

陶子青没听懂,撩起眼皮。

对上一双没有焦距的眸子。

陶子瑞双眼呆滞,嘴唇蠕动着,中了邪似的,不停说着没有含义的话,灵魂好像去了另一个世界。

“小瑞?”陶子青大惊失色,下意识抓起他的手,“小瑞,小瑞,你在干嘛?”

陶子瑞恍若未闻。

陶子青放轻音量:“小瑞,小瑞跟哥说话。”

“唔……奥……辛真……”

陶子瑞身体僵硬,任凭怎么喊都没反应,缓慢又迟钝地吐着音节,时不时会有片刻的停顿,像在跟什么人对话。

医生说这是自闭症伴发的妄想症,陶子瑞有一个自己的小世界,里面有东西跟他聊天,或是人,或是怪物,不高兴了就可以进去玩一阵。

最严重的时候,陶子瑞甚至会在清醒状态下出现幻听,两个世界混为一体,那个世界的东西跑到这个世界来跟他对话。

不过这种情况不多见,这已经达到了精神分裂的级别。

“小瑞,小瑞,来和哥哥说话……”陶子青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发病,双眼发红,急得团团转。

这么多年了,快十年了,他赚到钱以后,陶子瑞陪着妈妈一起住大医院,一个看胃癌,一个看脑子,应该已经治好的了,怎么会又……

上一回陶子瑞在他面前发病,还是初二决定来上海,去外婆家最后看一眼的时候。

陶子瑞那会儿才八岁,听说他要走,脸蛋一垮,当场自闭。

他放心不下,改签了来上海的火车票,在家给陶子瑞搓了一天手,搓到胳膊抬不起来,才把陶子瑞搓回来。

现在可没有一天让他搓,楼下还有刻不容缓的训练赛,怎么办?

事发突然,陶子青毫无对策,只好一把抱住他,“小瑞,小瑞来陪哥哥玩,好不好?哥哥好无聊,小瑞?”

他的手在光裸的脊背上来回揉搓,从腰窝抚上饱满的背肌,为陶子瑞提供这个世界的触感。

好烫。

为什么陶子瑞的身体这么烫……

指尖颤栗着。

陶子瑞不清醒,他清醒,他能清晰感受到手底下富有弹性的肌肉,能感受到肌肉里隐约的脉动。

“大笛……呃……”陶子瑞突然一顿,“哥……不喜欢我。”

陶子青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陶子瑞继续自言自语。

陶子青闭了闭眼,鼻尖抵在他锁骨上,不忿地骂:“别这样,陶子瑞,别他妈这么对我!”

只是因为他否认,就他妈犯病吗?

这么大了,怎么还能这么脆弱呢?

陶子青崩溃地睁开眼,扬起下巴,贴着他的耳朵,用最温和的嗓音,极小声地说:“哥喜欢你,喜欢,哥怎么能不喜欢你,哥一直都喜欢你……”

陶子瑞的身体微微一颤,“哥喜欢我?”

哥哥当然喜欢弟弟,天经地义。

“嗯,哥喜欢你。”陶子青糊弄着他,顺便糊弄了顶在自己小腹上的东西。

垂落在大腿两侧的手忽然一抬,环上他的背,陶子瑞散发出来的热量三百六十度环绕着他,蒸得他大脑缺氧。

陶子瑞低下头,近距离看他的双眼,赤红的黑眸有些湿润,“哥喜欢我。”

陶子青避开对视,胡乱点头。

“那我可不可以亲哥?”陶子瑞下身往前一撞,“可以吗?”

陶子青被压在墙上,避无可避,头皮一阵发麻,强迫自己忽略这根不老实的东西。

火热的气息盖下来,陶子瑞缓缓逼近。

陶子青吞咽着喉咙,整个人都是僵的,不敢拒绝,又十分抵触。

“叮叮叮——”

陶子青吓了一跳,泥鳅一样从他怀里溜了出去,手忙脚乱地掏手机,一个没抓稳,手机掉地上了,又狼狈地去捡,“喂……喂?”

真他妈丢人。

打这么多年职业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出这么离谱的洋相……

“喘什么呢?”张黎不悦道,“什么时候了,还不下来,snow在干什么?j1人都齐了。”

别看张黎平时好说话,训练还是非常严谨的。

“马、马上……”陶子青清了下嗓子,“马上就来,穿衣服。”

“三分钟,不来就叫他不用来了。”张黎“嘟”地掐断语音。

陶子青面朝房门,犹如芒刺在背,缓了好几秒,擦去额头上的细汗,哑声说:“快穿衣服吧,来不及了真的。”

陶子瑞半晌没开口,盯着他僵硬的背影,再次确认:“哥哥喜欢我,对吧?”

“快收拾。”陶子青转身去床头,拉开被套拉链,扯出棉被,一起拿到阳台。

被套扔进洗衣机里,棉被铺栏杆上。

一堆活儿干完,他一眼都没往寝室里看。

训练室里的选手已经整装待发,门推开的时候,张黎斜了一眼过去,看见兄弟俩并不美妙的脸色,联想到语音里混乱的呼吸,不由有些狐疑。

“吵架了?”张黎用口型问。

陶子青摇摇头,见陶子瑞径直走向机位,只好朝暖柜走过去。

张黎心中啧声,多稀罕,这千年的老狐狸,还能跟亲弟弟吵到两眼通红。

“青哥,snow,快点,他们都催了……”福宝没注意到异样,大大咧咧催促道,“哎?snow,你怎么穿青哥的队服?”

陶子瑞黑白相间的外套上,明晃晃印着陶子青的比赛id,裤脚断了一小截,露出两只脚踝,跟九分裤似的。

“想穿很久了。”

陶子青开暖柜门的手一顿。

“还挺好看的,我们dic的队服就是比bw的好看,”福宝用单纯的眼神上下打量,“有点儿短了,你比青哥高不少吧?你多高?”

“一八三。”陶子瑞坐下来,裤腿又提起一截。

“啊,青哥一七五,差了真不少,”福宝感慨道,“叔叔阿姨基因分配得有点儿不公平啊。”

陶子瑞不假思索:“我哥长得好看。”

“哈哈,那倒是,lpl颜榜第一可不是吹的,”福宝与有荣焉,冲暖柜那边比了个心,“青神我爱你!loveuloveu!”

陶子青:“……”

陶子瑞眉心一皱,盯着哥哥发僵的背影,黑眸深处划过一丝烦躁。

“我看也不全是基因的关系,”张黎说,“青宝以前时不时就往家里寄营养品,不是给阿姨就是给snow呗,他十几岁哪有那些东西吃,哪天不是泡面将就。”

“还有抽烟!”福宝补充道。

“你来的时候已经很好了……snow,你今天用我的号,”陈骏走到陶子瑞身边,一边登陆账号,一边说,“我们打网吧赛的时候,青宝抽的烟又呛,烟瘾又大,熏死了,都赖张黎。”

“为什么赖黎哥?”大佐好奇地问。

“他教的。”

“我教个屁!不是你教他吐烟圈的?”

“你教他过肺的。”

“行了,你俩都不是好东西。”福宝刚总结完就挨了陈骏一个脑瓜崩。

“你最坏。”福宝捂着脑门补充。

陶子青轻轻“啧”了一声,拎着食物回机位。

电竞选手的生活早就大有改善,过去的辛酸他们平时都不爱提,张黎和陈骏说这些话,无非是看出他和陶子瑞之间的别扭,想帮他们缓和关系。

可他们之间,哪是三言两语能缓和的?

陶子青随手把面包和牛奶放到旁边的桌上,拉开电竞椅坐下。

陶子瑞眸底的烦躁迅速消散。

lpl的粉丝最是挑剔,能在圈内成为屹立不倒的常青树,光靠脸和技术是不够的,还得有相当的人格魅力。

跌宕起伏的命运为陶子青造就了明月入怀的品性,言行举止皆平静温和,轻易让人心生好感。

很多人都喜欢这份后天锤炼的品格,只有陶子瑞不喜欢,因为他知道这是假象。

他的哥哥,冷漠,暴躁,绝情,傲慢。

但他还是喜欢哥哥。

他喜欢真实的,惊慌失措的,满脸潮红的,仰着头允取允求的那个哥哥。

他想要撕碎哥哥的伪装,让哥哥亲口承认喜欢。

他并不觉得可耻,这是他的特权。

妈妈说,哥哥是爸妈送给他的礼物。

是送给他的礼物。

属于他的。

“你检查一下快捷键。”陈骏提醒。

陶子瑞点头滑动鼠标。

“别紧张,像平常那样玩就可以。”

微哑的男音好似盛夏晚间拂过耳畔的清风,伴随着沙沙叶响,温柔又缱绻。

陶子瑞不自觉被吸引,又抬眼看过去。

陶子青已经戴上了耳机,眉眼低垂,专注地盯着键盘。

“世界赛都打过了,一个训练赛怎么会紧张。”福宝好笑。

“哥哥看弟弟,平地摔一跤都怕骨折了。”张黎说。

“哈哈,那是妈妈看儿子吧?”

陶子青扯了下嘴角,加入游戏房间。

j1、雪碧:【好了没?十几分钟了,青神什么时候这么大牌了?】

dic、陶子青:【不好意思,久等了。】

j1、雪碧:【今儿还亚索吗青神?】

dic、陶子青:【今儿教你玩奥巴马。】

dic、福宝:【感激涕零吧。】

j1、uky:【哎哟好拽哦。】

陶子瑞视线滑落,看向敲击键盘的手。

一根一根,指节分明,温润漂亮,手背上有清晰的青色血管,延伸到手腕处消失不见。

陶子瑞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好想碰一碰……

“行了,开吧,都认真点,j1教练说了,今天的打野和中单都是小号,对位要注意,游戏期间多看snow。”陈骏说。

“打野和中单?j1人员变动这么大?”

“可能是替补,转会期约训练赛,十有八九都是为了试训,”张黎说,“snow,多沟通。”

“……嗯。”陶子瑞终于收回目光。

j1是和dic齐头并进的lpl一线战队,每年稳入季后赛,目前队内还有个冠军adc,实力不容小觑。

不过今天的重点不是输赢,j1上两个新人,对陶子瑞来说绝对是件好事。

随着训练赛的展开,双方新打野的水平逐渐显露出来。

陶子瑞很热衷通过击杀取得优势,拿了一手版本强势英雄男枪,双buff开,加一个河蟹,升三直接入侵j1的野区。

“snow,等下我,我马上三级了,你一个人……”

福宝话没说完,陶子瑞就在野区和正在刷蛤蟆的j1打野打了个照面。

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枪。

j1打野立刻应战。

这一局对其他选手来说只是一场普通训练赛,对他们而言却是决定职业生涯的关键比赛,大家都不遗余力。

男枪的被动是增加护甲,靠e技能触发,刷野期间,陶子瑞已经把护甲叠到了满层,相当于一件小肉装加身。

j1打野很快察觉到他的被动已经叠满,毫不犹豫交闪跑路,陶子瑞同时交闪,紧咬不放。

“别追了,对面中过去支援了,我兵线不好,过不去。”张黎提醒。

陶子瑞仿佛没听见,在野区越追越深。

张黎咬了咬牙,盯着自己塔下好不容易控住的十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兵,在心里默念三遍这是青宝的弟弟,丢下兵线跑去野区支援。

【第一滴血:di击杀了sjwbf】

陶子瑞杀完j1打野,身上血量见底,跑到蛤蟆的位置,丢了个惩戒回血,然后躲进草丛回城。

眼看着陶子瑞回城的进度条要满,j1中单还没找到他,张黎松了口气,准备打道回府。

不曾想只剩两百滴血的陶子瑞突然停止回城,一个aqa朝路过的j1中单砸过去,烟雾弹一丢,对着j1中单一顿输出。

“我操?”张黎忍不住骂。

两百滴血,任你走位多牛逼,点燃一上,平a四下就没了,要是吃个技能,a一下就可以开席。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他妈要上你不说啊???

“snow你真的假的?双buff别送给中啊!”福宝急了,顾不上胶着对线的陶子青,连忙往野区赶。

烟雾弹里没有视野,a不了人,不舍得乱丢技能碰瓷就只能单方面挨揍。

j1中单玩的是妮蔻,大概觉得自己技能cd快,盲视野随手丢了个q。

陶子青一个e技能躲掉,毫发无损,继续输出,甚至抽空a了一下野怪,拉开距离,转移仇恨,依靠红buff的被动持续回血。

等妮蔻走出烟雾弹,双方血量几乎持平,张黎和福宝陆续赶到,妮蔻成了瓮中之鳖。

“还好没把buff送出去。”福宝心有余悸。

张黎没说话。

“快来救我啊福宝——”陶子青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来了!”

正在回城的陶子瑞一顿,取消回城,直接往下路赶。

“你这血量还下来干嘛,他们双招都在的!”福宝说。

陶子瑞没吭声,只打了个“正在路上”的信号。

张黎冷不防来一句:“snow,你要都不说话,进语音干什么?”

小队语音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说话。”陶子青开口。

“……哦,我……来下了。”陶子瑞说。

这次的金口是开了,但陶子瑞再去抓中,又没事先告知,导致张黎没跟上,放跑了对面中单。

张黎很烦他这一点,昨天双排就发现了,本以为是因为不熟比较腼腆,没想到上了训练赛还是个哑巴。

陶子头两次不沟通,张黎还训,屡教不改便懒得说了,骂狠了担心陶子青心里不舒服。

陶子青只好接过这个任务,一边在下路补刀,一边切画面看陶子瑞动向,提醒他及时沟通。

除了沟通这一点,陶子瑞其他方面倒没大问题。

陶子瑞的操作断崖式碾压j1打野,把j1打野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四片野区任他横行。

新人试训普遍担心出错,打不过就不再硬碰,正好给了陶子瑞得寸进尺的机会。

五个人在塔下站着,他也敢进去把输出核心弄出来,根本不考虑自己能不能回来。

这种无所谓失误的打法并不完全适合职业联赛,但超乎常人的天赋给了他试错的底气。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回来的概率高,他才敢过去撒野。

当然,这是主观性的,有时候回不来,在dic不支持他大量吃资源的情况下,回不来的概率肉眼可见地提高。

因为陶子瑞的一时莽撞,第三局训练赛dic输掉了。

陶子瑞坐在机位上,一边捏手指,一边悄悄看陶子青的脸色。

“为什么不沟通?”陶子青扯下耳机。

“我……总忘,”陶子瑞硬邦邦地说,“以前都不用说话。”

“但这里是dic。”张黎语气一般,扫了眼陶子青,把剩下那句“你要是学不会沟通,我们很难做队友”咽了回去。

陶子青比他更直接:“dic不需要哑巴打野。”

这话一出,训练室连个喘气的都没了。

陶子瑞一怔,眼眶逐渐发红,好半晌,起身出了训练室。

大佐战战兢兢地喘了口气,“青,青哥,也,不用这么……可以慢慢来嘛。”

福宝:“狠。”

大佐和福宝比较年轻,还没产生“这一场比赛就是最后一场比赛”的危机感,但这是张黎和陶子青的共识。

什么慢慢来,俱乐部又不是学校,门槛早就设下了,连沟通都要慢慢来的话,确实应该先去二队待两年。

陈骏拍拍陶子青的椅背,“去把人喊回来,今天可没有替补。”

陶子青放下耳机,冷着脸站起来。

卫生间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陶子瑞站在洗手台前,弓着腰,一捧一捧接水往脸上浇。

陶子青放轻脚步,抱着胳膊,往墙上一靠,“有什么不舒服,说出来。”

陶子瑞动作一顿,撑着洗手台,抬眼看向半身镜里冷酷的哥哥。

“训练的时候,讲训练的事。”陶子青说。

陶子瑞盯着他,“训练比我重要吗?”

“是,”陶子青偏过头,直视着他,“我很想很想很想拿冠军。”

陶子瑞微微张开嘴,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小瑞,”陶子青不想在他刚发病不久的时候伤害他,可有些底线是不能动摇的,“如果你这都没办法接受,我觉得,你不适合做职业选手。”

水哗哗地流,陶子瑞良久没有出声。

“你不是忘吧?你是觉得你的队友菜,你觉得自己不需要对友,是吗?”陶子青看着他,“也觉得我菜吗?”

“不是,我真的忘了!”陶子瑞急切地说,“我真的忘了!我一认真,就注意不到别人!”

陶子青皱起眉头。

如果别人说这个话,他不会信,但陶子瑞说,他不得不信几分。

当陶子瑞沉迷于一件事的时候,注意力可以集中到听不见身边人说话,打个游戏,忘记队友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陶子青看着他委屈的表情,抿了抿唇,放缓语气,“尽可能沟通,养成习惯,做什么都念一遍,买装备、刷野怪、往哪里走,都念一遍,边念边玩,好吗?”

陶子瑞的脸上全是水,双眼通红,几缕额发湿漉漉的,像一只被抛弃的落水狗,拼命点头。

“说,知道了。”陶子青说。

“知道了。”陶子瑞带着泣音。

陶子青捏了捏拳头,实在于心不忍,走过去,张开胳膊,把他抱进怀里,“对不起,误会你了,哥跟你道歉。”

陶子瑞愣了一下,慢半拍地回抱住他,“哥,被误会了就可以被拥抱吗?”

陶子青:“……”

这个说法好像不太对。

五点半左右,陈骏叫停训练赛,几位选手边聊比赛边去餐厅。

“j1打野好水啊,新人吧?打团乱七八糟的,小龙开大佐那波,我都笑麻了哈哈,大佐力扛三个大,j1直接团灭。”

“哈哈,整场追着刀妹杀。”

“妈的,老子那把刀妹0/7,都出兰顿反甲了,他有什么想不开的?我还是第一次在逆风局这么有存在感。”

“啊?逆风局?那把不是二十分钟就平推了吗?”

“哈哈哈哈,大佐一个人的逆风局。”

“我有什么办法,被针对了。”

“抗压能力还是不行啊少年,不过他们中单还可以,会玩的英雄挺多的,可惜碰上黎哥,我估计这俩一个都留不下来。”

“打职业嘛,运气也很重要。”

陶子青没参与闲聊,出了门就一直在敲手机,站到电饭煲前还敲个不停。

“青哥,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啊。”大佐喊。

“?”福宝回头瞪他,“别在这会儿用这种不雅词汇行吗?”

“……”陶子青拿起电饭煲边上的碗,给自己盛好饭,扭头想腾位置,一看后面杵着几乎要挨上的陶子瑞,忙撇开眼,下意识把碗递过去。

“谢谢哥。”

dic没有排队的习俗,五个人围着电饭煲,身板和身板挤得近,陶子瑞顺势擦他的耳朵。

擦过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嘴不是嘴,是打火机,一擦,哥哥的耳朵就烧起来了。

陶子青紧握手机,心跳加速,抵着大理石案,完全无法躲避。

不待他说什么,陶子瑞又逼近半步,胸膛胯部大腿紧密贴合,从他身后取了一双筷子,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陶子青不敢反应过激,垂直眉眼,睫毛忽闪着,视野里是一颗凸起的喉结。

什么不被人发现就行……

这和故意欺负有什么两样?你可以肆无忌惮,我必须照盘全收?陶子瑞什么时候这么坏了?

陶子瑞取了筷子去餐桌,随后上来的张黎调侃道:“青哥哥,也帮我打一份呗。”

“青哥哥,帮我也打一份呗。”大佐追着喊。

“滚。”陶子青重新拿碗的手颤了一下,碗“啪”地掉回去,还好没碎。

“怎么了?手不舒服?”张黎表情一正。

“没有。”陶子青暗暗咬牙,有点儿来火,刻意找了个离陶子瑞远的位置坐。

坐下来才发现,筷子忘了拿。

刚打算抬屁股,陶子瑞端着碗站起来了。

饭菜不合胃口?

不会因为他坐得远不高兴了吧?

陶子青心里一紧,余光追过去。

陶子瑞端着碗,走到电饭煲那边,又取来一双筷子,到他身边递给他,顺便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陶子青:“……”

陶子瑞扒了两口饭,“哥,我今天表现不好,会努力的,你别不开心。”

“我没觉得你表现不好,也没有不开心。”

“我知道你开不开心。”

陶子青瞥了他一眼。

那你为什么不知道我不开心的原因?

他真没觉得陶子瑞表现不好。

陶子瑞今天的表现,相较整个夏季赛而言,算是正常发挥,只是dic的线上经济通常不会分配给打野,一贯把整个地图当作自己家的他,还没适应装备不如别人的游戏。

但要是和j1打野比,陶子瑞已经能往天才那边靠了,改善一下不爱沟通的坏毛病,进dic一队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的难题是自闭症。

手机连振两下,屏幕自动亮了,陶子青“啪”的一声倒扣。

福宝吓一跳,“干什么?测试钢化膜质量?”

“吃你的。”陶子青说。

陶子瑞扫了眼桌上倒扣的手机。

“黎哥,他凶我!”福宝扭头告状。

“你不是愿意为他去死吗?凶一下怎么了?”张黎调侃。

“他凶我比让我去死都难受!”

陈骏哼笑一声。

“你还笑!”

陶子青心里堆着事,没陪他们闹,迅速解决晚饭,边上楼边看手机消息。

选手的病情是不能隐瞒的,照实说出来,俱乐部才能更好的提供帮助,也便于预防有几率发生的突发事故。

老板:【我看了snow的心理测试报告,结果显示正常,精神病史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人已经康复了。】

陶子青:【事实是不正常,而且康复不代表不会复发。】

老板:【照你这么说,谁都有患病的风险,比赛还怎么打?snow在j1都好好的,怎么来我们dic就不能打了?现役职业选手里也有不少确诊抑郁症的,不照样打比赛?】

陶子青:【他的自闭症会影响沟通。】

老板:【你这个哥哥多照顾着点儿不就得了,医生都说没问题,别瞎操心了,你先前还说他不适合dic,今天训练赛表现不也挺好?你就是关心则乱。】

陶子青无言以对。

他怎么照顾?

每天告诉陶子瑞,嗯,哥喜欢你?

那该治病的就是他了。

老板:【青宝啊,和弟弟一起打比赛多好的事,你不是很疼他的吗?何必骨头里挑刺呢?我做特殊安排肯定会过问你的意见嘛。】

陶子青扯了个讥讽的笑,【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他在比赛期间出意外,怎么办?】

这个问题他也无解,只能抛给老板解决。

出于私心,他无比希望陶子瑞留在一队,可陶子瑞不能是个定时炸弹。

陶子青敲字入神,本打算回三楼训练室,吹了个风,一抬眼,发现自己到天台了。

深冬的傍晚没什么晚霞,头顶的天深蓝的,远处已经黑下去了,不知道太阳在哪儿,黑暗会被寒风慢慢推过来。

陶子青只穿了套单薄的运动服,却不想下去,点了根烟,撑着栏杆,低头往下看。

曾经他也会思念家里的妈妈和弟弟,而现在,这一刻,一个人在这空旷的天台上,大脑放空,才能觉得自由和轻松。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陶子青没回头。

短暂的清闲结束了。

“哥,我给你拿了饭后水果,”陶子瑞把一盒果切放在围栏上,“不冷吗?”

“还好。”陶子青说。

陶子瑞从背后抱上来,这个动作好像很正常,假如他的手不是那么烫,“哥腰好软。”

陶子青吸了口烟,风吹起他的头发,拍打着陶子瑞贴近的脸庞。

“小瑞,非得是我吗?”

陶子瑞垫着他的肩膀,歪头看他。

“妈妈怎么办?”陶子青垂眸迎上他的视线。

“不告诉她。”陶子瑞说。

陶子青皱着眉笑了一声,半晌:“可是我对你……”

环住腰身的胳膊骤然勒紧,无声宣示着主人的决心,朦胧烟雾中,陶子瑞的黑眸无比坚定,即便受了伤,受了委屈,依然坚定。

陶子青没再说下去了。

他的弟弟是神经病,不是智障,或许全都知道。

知道他想要逃离,知道他的顾虑,知道这段感情的不应该,也知道这么做会给家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即便所有都知道,还要坚持。

陶子青望着这双天真又霸道的眼,眼底透着一丝愤恨。

有病了不起?

小时候让吃让喝让爱,长大了还得让选择权。

凭什么?

陶子瑞摘下他嘴边的烟,把他压在栏杆上,注视着微敞的唇缝,“哥,你说过,你喜欢我。”

陶子青握紧栏杆,偏开头,“可我没说我愿意做这种事。”

“为什么不愿意?我们都接过吻了,哥还伸舌头了,我们还……”陶子瑞把下身压在浑圆的臀部上。

“你干什么!”陶子青头皮一紧。

陶子瑞凭借身材差距,强行压制住他,一下一下撞他的屁股,有个茁壮的东西很快就被唤醒了。

“陶子瑞!你他妈……唔……”

被小自己六岁的弟弟压着猥亵,陶子青羞愤难当,顾不上照顾他的心情,可才回头,嘴唇就被噙住了。

陶子瑞吻得并不用力,但也不容他躲避,一点点嚼咬,试探性顶弄牙齿。

陶子青被固定在栏杆上,牙关紧咬,忍受着暧昧的刺痛和臀部的不适,心跳震耳欲聋。

最可悲的是被亲弟弟强迫吗?

不是。

最可悲的是他为亲弟弟加快的心跳。

就像那一天,高潮的一瞬间,没有办法抑制的呻吟,主动挺起的胸膛,失控伸出的舌头。

他根本不敢回忆。

那一刻他完全忘记自己和陶子瑞之间的关系,只希望陶子瑞能够更加粗鲁地吻他。

黑暗降临之前,羞意漫上颧骨,续上充斥着眼眶的红,最美的晚霞都在这张脸上。

“哥,你好好看。”陶子瑞捧起他的脸。

陶子青痛苦地望着他。

人伦锁链沉重而冰冷,层层栓缚着他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是自虐,疼得喘不上来气。

未免太不公平,为什么他没病?

陶子瑞的床还没铺,各怀心事从天台上下来,兄弟俩先去了宿舍,找生活阿姨拿新的生活用品。

阿姨很热心,抱着两叠被褥进门,硬要帮他们铺床,“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喊我,宿舍里什么都有,别到网上浪费钱,青宝啊,我看你被子晒在阳台上,要不也拿一套?”

陶子青站在一边,目光掠过床头柜上的相框,“不用,我那儿有一套换的。”

行李还没理出来,相框先摆上了。

他们兄弟俩没有合照,相框里装的是他的单人照,十七八岁拍的,举着奖杯,笑容灿烂,朝气蓬勃。

十七八岁,是他最顺的年纪,陈骏还在dic给他打辅助,张黎、吴岚都是巅峰状态,大佐则是年度最佳新人,dic所向披靡。

那时候妈妈的胃癌治好了,陶子瑞已经能上学了,他没有经济上的压力,没发现自己喜欢亲弟弟,也没发现亲弟弟喜欢自己,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拿冠军,一丝杂念都没有。

“行,哎,真别说,你们兄弟俩感情还挺好的,”阿姨利索地套着棉被,回头笑道,“我家那俩小子,成天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儿吵架,前两天买块蛋糕回去,上面就一个樱桃,大的不让小的,小的也不让哥哥,不知道是不是年纪还没到,哎哟,烦得很。”

陶子瑞单手捧着果盒,用牙签戳了一块猕猴桃,递给哥哥,“我哥会让给我。”

陶子青睫毛一颤,接过牙签,没有反驳。

在他们家,如果樱桃只有一个,必然是陶子瑞的,没什么让不让,天经地义。

“所以说青宝脾气好呢,有青宝这样的哥哥,做父母的能省多少心……”

猕猴桃刚过季,熟得有点儿发烂,吃完一块,陶子瑞又给他戳了块哈密瓜,倒是清甜。

陶子瑞很热衷照顾他,每次放假回家,总是围着他转,端茶倒水切水果,干净明亮的眼珠子追着他,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以往放假时间短,加上心思纯正,有个小跟班还挺舒坦的,他也爱带着陶子瑞到处晃。

可现在,陶子瑞的亦步亦趋完全变了味儿,他只觉得自己像被洪水猛兽追赶着,连停下来喘口气的空都腾不出来。

阿姨挺爱聊,套个被子的工夫,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陶子青并不是全都听进去了,他心里堆着太多事,光维持表面镇定就足够吃力。

一颗樱桃算什么?现在陶子瑞想要的才是他真正没法给的。

奇奇怪怪,莫名其妙,忍又忍不了,狠又狠不下心,快疯了。

陶子瑞为什么会喜欢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会一点儿都没察觉?

训练赛打完要复盘,铺好陶子瑞的床,他们下楼去会议室,陈骏和几位队友还没来。

会议室挺大,能坐二十个人,陶子瑞偏要坐在他身边,大腿一岔,膝盖直接顶到他腿上。

陶子青下意识收腿,扭头瞪他。

陶子瑞也望着他,坦坦荡荡。

两双相似度极高的眼久久对视,里面藏着很多话,但真要张嘴去说,又吐不出言语,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争执便也没了意义。

陶子瑞动了动嘴唇,“哥……”

“你说一步一步来,对吧?”陶子青问。

陶子瑞默了片刻,点点头。

“我没那么容易接受,给我点时间空间行吗?”陶子青说。

陶子瑞看着他,“二月份,你和dic的合同到期。”

陶子青眸光一晃。

“如果你再骗我,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到时你去别的队,我也会……”陶子瑞偏着头,英气的脸有着超乎想象的偏执,一字一顿,“接着追你。”

陶子青没说话,喉结轻轻滚动。

陶子瑞起身绕了一圈,走到会议桌对面,给足了他空间。

听着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冰冷声响,陶子青诡异的在亲弟弟身上体会到传说中的压迫感。

他自认见过一些风浪,心性不亚于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居然会被一个话都说不顺溜的自闭症未成年弄得惶恐不安。

话都说不顺溜……

威胁他的话怎么说得这么顺溜?

“扶什么贫,dic的贫凭什么我来扶?你这个队长干什么吃的!每次lo我都被暴打,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我挨揍,我真想不明白!”福宝气冲冲地推门进来,看到里面对着坐的两兄弟一愣,“咋的,又吵上了?”

“什么挨揍?”陶子青直接略过第二句话。

“还能什么,又到了福宝最痛恨的全明星赛环节呗,去年没活过三十秒的视频火到现在,谁能完美呈现他这节目效果?”张黎冲他一扬眉毛。

“那能赖我吗?我一个玩辅助的,跟拿过世界冠军的中单lo锐雯,lo个毛!怎么不叫他来跟我lo奶妈?”

“哈哈哈哈!”大佐笑得合不拢嘴。

lpl全明星赛是一个偏向娱乐性质的比赛,赛程很短,包含开幕仪式、颁奖典礼、个人lo赛和团体对抗赛。

个人赛由本年度成绩较好的八个俱乐部指派选手参加,团体赛则由全网投票,选出人气最高的选手参赛。

陶子青票王的地位很稳固,自出道起,一年都没落下,福宝只在去年去了一趟,还是因为那篇火出圈的po文。

“我今年都打成什么样了,”陶子青笑了笑,“应该去不了了。”

“你反正靠脸吃饭。”张黎安慰道。

“是啊,青哥,你一定要相信你的脸,”福宝一屁股坐他边上,顺手摸了把他的脸,“这几天敷一敷面膜吧,看着有点儿憔悴,官方镜头太清晰了。”

福宝还没收回手,忽然察觉对面射来一道极其锐利的冷光,扭头一看。

陶子瑞低着头,没看他们这边。

福宝纳闷地挠挠头。

“snow今年肯定能选上,总决赛s,还能领不少奖。”张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我哥去我就去。”陶子瑞说。

全明星赛没有强制选手参加的规定,全球总决赛一结束,很多战队都休假了,有些选手选上了也不去。

“当然去啊,全明星赛多闲啊,打完可以出去玩儿,留在基地还得训练,”福宝撇撇嘴,“能选上团体赛,我还是很想去的。”

“想去就下点工夫在训练上,”陈骏拿着u盘进门,后面跟着几个助教和数据分析师,“都齐了,复盘吧,今天表现一般,j1两个新人,你们才七十胜率,心里要有数。”

看见这么大的阵仗,几位选手不由坐直了,平时训练赛复盘没这么多人,存粹为陶子瑞来的。

到目前为止,陈骏没对陶子瑞提过任何要求,任由陶子瑞用野核的打法,在dic打了一天双核。

让兵线,让buff,装备差了一大截,打团还要进去秒对面双c,效果当然不理想。

复盘的时候,陈骏着重提了陶子瑞打野风格的问题,引导他往双核的方向发展。

陶子瑞很温顺地点头。

“这波福宝为什么没跟?”陈骏暂停画面,“你这个距离,snow开到adc,你技能全在,跟上能打过。”

“啊?”福宝愣了一下,“我的,我那会儿看装备去了。”

“不是,”张黎轻扣桌面,“那波snow没沟通也没给信号,对面打野没露面,福宝又要看视野,又要看青宝,很难一直关注snow的动态。”

说完,张黎补了一句:“不过snow后面好很多了。”

“对的,”福宝说,“有时候忘了提前说,人都杀完了,也会补一句‘我杀人了’。”

这么严肃的氛围,大佐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会议室笑成一团,连陶子青都没绷住。

陶子瑞抓了抓头发,把头埋低了。

陈骏笑着摇头,“有进步就行,明天继续进步。”

因为是新队友,又是陶子青的弟弟,大家说话都比较客气,陈骏也没苛责,强调了几句就翻篇了。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训练赛不要犯同样的失误,”陈骏一顿,“snow,ok吗?”

陶子瑞点点头,一顿,补一句:“知道了。”

会议室又笑了一通。

陈骏勉强把笑憋回去,“这几天我会关注你的排位,尽早把野区侧重点改过来,没事多看看sbf的比赛视频。”

复盘结束,选手们回训练室自主训练,这个自主训练,大概率都是打排位,偶尔会做补刀训练。

陶子青犹豫着要不要拉陶子瑞双排。

双排可以监督陶子瑞说话,但他又不想干什么都跟陶子瑞绑在一起。

不等他犹豫完,大佐热情地喊了一声:“snow,你跟我排把,不是要练抓上吗?我太想体验被护的感觉了!”

陶子瑞已经被他们弄得不好意思说话了,默不作声开房间拉大佐。

“记得沟通。”陶子青提醒。

“……知道了。”

“青哥,咱俩排吧?”福宝喊了一声。

“你拉我。”陶子青手机振了,拿起来看。

老板:【这样吧,替补找个打野,不要adc了,到时候snow真出意外,换替补上场,这总行了吧?】

这能行吗?

临危受命的替补跟天天一块儿打训练赛的首发水平能一样吗?一样还打什么训练赛?

但这位老板已经不在意世界冠军了,陶子青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也懒得提手酸的事。

陶子青叹了口气,手机一扔。

木已成舟,爱咋咋吧。

dic到了打排位的时间,j1也到了,陶子青一上号就收到了j1辅助uky刺探军情的消息。

j1、uky:【下午那个打野是snow吧?】

j1和dic实力不相上下,陈骏又在j1打过两年职业,两个队经常约训练赛,选手关系比较好,说话很直接。

不过俱乐部还没官宣,陶子青不能承认,【不是。】

j1、uky:【还不是,那打野风格,除了他还有谁?放心吧,规矩哥们懂,哎,都说你俩关系不好,没想到真联手了,dic下赛季挺吓人啊。】

“青哥,我拉你了。”

陶子青点击确定,看着“你俩关系不好”几个字有点儿不爽,【j1下赛季就这配置?季后赛想放假?】

j1、uky:【哎哟!装起来了!】

只谈比赛的话,陶子青还是挺期待下赛季的,毕竟陶子瑞的潜力有目共睹。

虽然之前有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万条转会思路。

凌晨两点,陶子瑞还在单排。

战绩十分惨淡,这一晚,他几乎没怎么赢过,大佐扛不住早早下车了。

于他而言,这个世界除了妈妈和哥哥,其他人都是npc,以前不用在意npc的游戏体验,现在为了哥哥的冠军,不仅要跟npc沟通,还要照顾npc的经济,又麻烦又艰难。

他在尝试新的刷野路线,思路缜密,无法兼顾外界的情况,直到游戏结束,才发现陶子青离开了。

陶子瑞拿起手机:【哥哥晚安。】

发出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两分钟,不见任何回应。

陶子瑞失望地锁上屏幕。

屏幕一亮。

哥哥:【晚安。】

陶子瑞立刻拿起来。

眼睛装满星光。

陶子青关上门,往门板上一靠,本想着终于可以放松一会儿,抬眼却看见落地窗外飘荡的被套。

陶子瑞赤裸着躺在他床上的模样又浮现脑海。

“操……”

别想了别想了别想了他是你弟弟他是你弟弟他是你弟弟,陶子青反复在心里念着静心咒,脱下外套,取来干净的衣服进浴室。

热水兜头洒下来,打湿了发梢脸颊,顺着脖颈蜿蜒流淌,流过胸膛,沿人鱼线汇入密林深处,渗进每一个舒张的毛孔。

陶子青仰起头,将刘海捋到脑后,睫毛带着水珠垂下去,睨着对面墙上的半身镜。

镜子里映着一具白皙的裸体,逐渐在热腾腾的水汽中蒙上一层雾,模糊了线条的轮廓,降低了五官的辨识度。

他隐约瞧见陶子瑞,那双漆黑的眼睛,正在镜子里凝视着自己,身上一丝不挂,肌肉匀称又结实。

陶子青喉头一紧,羞耻地往背后冰凉的大理石墙上靠。

听说熬夜杀精。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总之在陶子瑞碰他之前,他很少起反应,更不会主动想这种事。

直到去年他俩发生关系,这种原始的欲望才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因为那一瞬间的美妙总在内心深处勾着他。

而每每做这种事的时候,幻想的对象永远是陶子瑞,谁让他只有过陶子瑞一个人。

“青哥!你就洗澡了?”福宝在外面拍门,“我点了麻辣烫,你别刷牙啊!”

陶子青吓了一跳,立刻咬住嘴唇,瞪着汇入水流的浊物僵立好几秒。

“青哥?”福宝又拍门。

细小的水流滑过颤抖的喉结,绷紧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陶子青松开下唇,恢复呼吸功能,“哦……知道了。”

“你声音怎么了?”福宝狐疑地问。

陶子青清清嗓子,“没什么。”

福宝挺能吃的,基地供应的三餐不够吃,每天都得给自己加餐,但他从来只点两人份,自己一份,陶子青一份。

在基地生存是不能点三人份的。

没有三人份,再多一个知情人士就得全请。

陶子青出浴室的时候,福宝已经吃上了,他拉着椅子坐过去,拾起筷子。

“青哥,你和snow关系到底怎么样?”福宝吸溜着粉丝,“怎么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的,晚上是吵架了吗?”

“没有,挺好的,”陶子青摆摆手,“控制一下,汤都溅我脸上了。”

福宝嘿嘿一笑,夹起来的面条又放下去一部分,“那你以前跟他见面怎么都不打招呼什么的,跟陌生人一样。”

bw刚官宣snow的时候,dic就轰动过一回,陶子瑞,陶子青,太好辨认了,陶子青当时虽然没否认,但态度很冷淡,他们也就没再追问。

“避嫌。”陶子青说。

“咦……”福宝没信,“不说就不说,敷衍我干嘛。”

陶子青抬眼一看他,突然挑唇,“福宝,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我当然没有了,我谈恋爱你还能不知道吗?我又不是你,啥也不说。”福宝忿忿地塞了口牛腩,嘴巴吃得油红。

“有喜欢过别人吗?”陶子青又问。

“有吧,”福宝想了想,惋惜道,“我打职业之前还挺喜欢我同桌的,我还给她带过早餐呢。”

“男的女的?”

“?”福宝瞪起眼,“当然是女的了!我怎么会给男的带早餐!”

陶子青眨了眨眼,低下头,看着面前的麻辣烫。

“你例外好不好!这是我对你的偏爱!你不要不知好歹!”福宝鼓着脸一拍桌。

陶子青被逗笑了,“还是你可爱。”

福宝“哼”一声,“对了,之前黎哥不是说需要一个中单替补吗?我和经理推荐了二队中单小幕,明天他要跟我们一块儿打训练赛,穿插着打,黎哥和大佐去二队这样子。”

陶子青看他一眼,“小幕多大了?”

“二十。”福宝说。

“二十打替补?”陶子青不得不重新审视福宝,他怀疑经理可能也暗恋福宝。

一队替补和二队选手不一样,一队替补年薪就高,俱乐部是真打算栽培的,撇开需要两个实力相当的选手轮换的特殊情况,基本不会要超过十八的选手。

小幕说是二十,这个月过完也就二十一了,黄金年龄马上到期,经理有什么想不开的?

“他不菜的呀,韩服前五十呢,因为黎哥太强了嘛,一直没机会上位,他合同也快到期了,本打算着熬不出头就退役的。”

“不是我说啊……二队现在训练和我那会儿没法比了,感觉俱乐部都放弃他们了,加上之前那个打假赛的傻逼,小幕惨死了。”福宝撇撇嘴。

陶子青顿了顿,“运气不好吧,签了dic。”

“是啊,dic的签人制度确实……”福宝“啧”了一声,“但是我和小幕去青训那会儿,lpl就dic进了世界四强,大家都想来dic,还是应该像snow一样,去别的战队打点名气先。”

陶子青嗤笑:“如果今年去bw的是小幕不是snow,bw能世亚吗?实力够硬才会有名气,小幕足够强,黎哥一样要让位。”

福宝看着他,满嘴的肉都忘了嚼。

陶子青自觉失言,轻咳一声,“希望小幕明天加油吧。”

“不是,青哥,我真的觉得你很奇怪,整天一副不想搭理snow的样子,又听不得别人说snow不好,”福宝嚼嚼肉,语出惊人,“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父爱如山吧?”

陶子青呛了一口,“滚蛋。”

“长兄如父嘛,”福宝笑着说,“哎,青哥,小幕还跟我说了snow在二队发脾气的事呢。”

“snow在二队?”陶子青抬眼。

福宝点点头,“他是先去二队试训的呀,待了三天呢,小幕说当时他们有个青训生和snow吵架,就是因为不沟通那个事儿,小幕拦了一下,那个青训生推了小幕一把,snow险些跟他打起来,还挺仗义。”

陶子青抿了抿唇。

“那个青训生已经回去了。”福宝补充道。

陶子青在意的不是这个事。

陶子瑞有性格缺陷,看外人就跟看阿猫阿狗一样,去年他俩去超市买年货,一个小女孩迷路了哇哇大哭,陶子瑞一眼都没多看,这样冷漠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人动怒?

下午一点手机闹铃响了。

陶子青睡眼惺忪地起床,一把掀开福宝的被子,在万年不变的哀嚎中淡定地刷牙洗脸。

整理完自己,他没管床上抱着被子生无可恋的懒虫,披上外套推开门。

脚步一顿。

陶子瑞靠在墙上,听到动静,连忙转过身,“哥,早。”

陶子青迅速带上门,防止福宝看见,视线垂下去,盯着他手中的东西。

陶子瑞面上显出几分局促,把一块巧克力和一张纸条叠在一起,递给他,“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就……就这样开始吧,我看别人谈恋爱都这样,行吗?”

陶子青:“……”

谈恋爱?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受够了惊吓,今天一觉起来面对陶子瑞,心情居然还算平静。

他默默接过陶子瑞手中的东西,一起塞兜里,并没有勇气当着陶子瑞的面看小纸条。

指尖在口袋里摩挲着,陶子青莫名想笑,这种清纯的路数,比起把自己压在栏杆上强吻,确实好接受得多。

“等多久了?”陶子青抬脚往楼道走。

“没太久……”陶子瑞一顿,及时补充道,“我中午训练了,张黎说你一点左右醒,我差不多时间来的,没被人看见。”

“……”

倒也不用和地下党接头似的……

陶子青看他一眼,“听说,你上星期在二队差点为了小幕打架?”

陶子瑞茫然,“小幕?”

陶子青更觉得稀奇,“二队的中单。”

陶子瑞“哦”了一声,搓搓手,“那个人,说我去一队会拖累你。”

“啊?”陶子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陶子瑞解释道:“他说我不说话,到了一队会拖累你,我当时有点,有点生气。”

陶子青明白了。

果然,陶子瑞不可能为认识没两天的人动怒。

陶子瑞今天自如得多,根本没有盛饭的意思,拿了两双筷子,坐在椅子上干等,仿佛觉得自己的哥哥一定会给他盛饭。

陶子青也确实盛了两碗。

都是惯的。

“苍天呐,快救救我吧!”张黎一脸痛苦地从楼上下来,“陶子青,赶紧管管你弟弟,让不让人活了,早上练到六点回宿舍,中午十一点不到就起来了,天呐,我这把年纪了,真遭不住,睡一下醒一下的,精神都衰弱了。”

陶子青慢条斯理地舀汤,“队员努力还不好?你这队长该偷着乐。”

“那你怎么不跟他住?”张黎骂道。

陶子青胳膊一僵,一眼都不敢往旁边看。

“snow,实在不行你搬张床睡训练室吧,我有点儿失眠,真受不了。”张黎没注意他那边,打着哈气站在电饭煲前。

从楼上下来的陈骏说:“你搬到我宿舍吧,我今天就把东西搬走,这周会确定替补名单,snow到时候和替补住。”

“那真是太好了,两个年轻人随便造,想当年老子也是一天能练二十个小时的人,哎,岁月匆匆……”

陶子瑞从头到尾没一点儿动静,陶子青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发现他很平静地在扒饭。

这么老实?

还是没听见张黎的话?

注意到他的余光,陶子瑞挑了一块肥厚均匀的红烧肉放进他碗里,“哥你多吃点。”

陶子青瞪着红烧肉,心里五味杂陈。

队内训练赛没那么准时,选手到齐随时都能开始。

“张黎,大佐,你俩去二队,bp拿自己趁手的英雄,尤其是张黎,挑自己的接班人,放开了打。”陈骏嘱咐道。

“snow别窥屏。”张黎说。

“好。”陶子瑞说。

张黎愣了一下,扭过头。

接着整个训练室的目光都汇聚过去。

包括陶子青。

这句没有意义的玩笑,居然得到了哑巴打野一本正经的回应?

陶子瑞拿耳机的手一顿,看他们一眼,“……怎么?”

“好开头!”福宝竖起大拇指。

张黎在他椅背上拍了一把,“挺好,保持住。”

陶子瑞本能地看向陶子青,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说“哥,夸我,哥快夸我,哥,他们都夸我了你还不夸我,这个世界没我不能转了!”

陶子青单手支着脑袋,斜睨着他,“要不给你发个奖状?”

陶子瑞一愣,失落地回头,“不用。”

陶子青定定地看他两秒,想到口袋里的东西,椅子往后一滑,起身出了训练室。

陶子瑞面无表情点进自定义房间。

“啪嗒。”

一颗橘色果糖掉在键盘上。

陶子瑞:“?”

“啪嗒,啪嗒。”

三颗果糖。

陶子瑞回头。

陶子青拉开电竞椅坐下,往椅背里一靠,盯着屏幕,右手覆上鼠标,腮帮子有点鼓。

二队的选手都已经在房间里了,进到bp环节,队内语音开启,一道明显有些激动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snow!你这把想要什么中?”

“冰女,卡牌,鳄鱼,青钢影。”陶子瑞舔着嘴里的糖,想也不想。

橘色是橘子味儿的。

“好家伙……”福宝咋舌,“清一色工具人,这就是snow以前在bw的待遇吗?这跟青哥当年场场要露露有什么区别?”

英雄联盟版本年年都有变化,过去有适合野核的版本,有适合双核的版本,还有下路称帝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敌我双方都围绕下路打,尤其是lpl这种盛产adc的赛区,恨不得所有资源喂进adc嘴里。

adc作为战队主要输出,当然需要一个保护为主的辅助,所以陶子青才一再要求福宝练露露,给福宝都玩吐了。

当然,陶子青确实也喜欢露露,没有哪个走a怪可以拒绝露露,这英雄是所有adc玩家的白月光。

想起露露,陶子青难免想到上回直播双排的外国友人,扯了下嘴角,“还是有的,你要是强一点,我也可以要风女。”

陶子青都不忍心拿福宝跟人做对比。

福宝热衷玩勾子英雄,锤石、派克、泰坦之流,满脑子想的都是干仗,拿个露露eq全都用在对面adc身上,没一会儿蓝就玩完了。

要是选适合游走的风女,下路都不能看到福宝,有事没事出去闲逛,扔他一个人在下路挨揍。

“靠!”福宝骂了一句。

二队上单茫然问:“那上单要什么?”

“不会死的。”陶子瑞用舌头把糖果翻了个个儿。

“哈哈哈哈哈!”福宝忍不住摘下耳机,探头喊人,“大佐!大佐!你知不知道snow对上单的要求?”

大佐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他,“你放心,没有人能达到snow的要求,sbf的上单也不行,叫潇潇保重吧。”

陶子瑞的打野风格出了名的单一——抓下。

昨天他俩双排,并没有矫正这个问题。

不管红开蓝开还是对面红开,一起开黑的队友是谁,陶子瑞永远围绕下路打。

一个优秀的打野不该让人猜到自己的动向,这相当于明牌跟人玩游戏,不仅自身容易遭到针对,还会给远处的队友带去压力。

对面知道陶子瑞不管上单,弄不死陶子瑞,还能弄不死必须守塔的上单?

虽说上单血厚,出点肉装不好杀,可真要从一开始就针对,哪有杀不崩的?

潇潇抗压能力不如大佐,十分钟不到就在二塔自闭了。

上路一塔还杵着,大佐站在我方的防御塔下,十分嚣张地清了潇潇的兵线。

“这可怎么打?”潇潇苦哈哈在原地打转。

强迫自己注意耳机的陶子瑞听见了,刷完野,按下回程,吸溜了下嘴里的糖,“等我。”

小幕一愣,十分热情地说:“我也来我也来。”

陶子青扫了眼中路的情况。

陶子瑞也就算了,小幕去上干什么?兵线都没处理,这一去少说亏两波线。

陶子青点掉下路一塔,“小幕别动,我和福宝上去,潇潇你来下吃兵,snow,你跟我,我们去抓大佐一波。”

“太好了青神!我总算解放了!”潇潇如获大赦。

陶子瑞半天没反应。

“snow?”陶子青以为他又出状况了,扭过头想拍一把。

陶子瑞正看着他,糖还没化完,“哥,这是你第一次喊我比赛id。”

潇潇:“?”

小幕:“?”

福宝:“???????”

陶子青:“……”

“嗯?是我耳朵出问题了吗?”福宝推上耳机,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怎么感觉snow的声音有点儿好听?”

“是啊,”小幕喃喃,语气有些怪异,“好听。”

陶子青红透的耳朵全靠耳机遮挡,“快点来上。”

大佐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到对面,陶子瑞就学会抓上了,还带着两个装备华丽的队友。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大佐立马交闪现跑路。

snow跟着交闪,一个利落的回旋踢,把大佐踹到福宝面前,福宝接上控制技能,完美给到陶子青输出机会。

满天技能如同暴雨噼里啪啦砸到这个可怜的上单头上,厚实的血量嗖嗖往下降。

在自己只剩最后一滴血的时候,大佐清晰的看见,snow收住出了一半的拳头,脚下亮起回程特效,头顶升起王者图标。

跟着,游戏界面弹出陶子青超神的公告。

士可忍,孰不可忍!

所有人dic、大佐:【你们俩兄弟是不是人啊!!!】

所有人dic、张黎:【亮狗牌罚五十。】

陶子瑞顿了顿,“罚钱?”

“屁的罚钱,他们急了,”福宝乐颠颠地跑到塔下,边亮牌子边跳舞嘲讽,“打我呀打我呀~”

陶子瑞看向陶子青。

陶子青唇角上扬,动了动食指,配合着亮了个标。

“你们仨等着啊!”大佐愤怒地喊了一声。

这局游戏牌子从头亮到尾,双方见面二话不说先亮个牌子,打团满屏技能特效加上牌子本来就混乱,一边操作一边亮牌子又很考验手速,陶子青没什么问题,几个二队选手恐怕吃不消。

游戏结束大佐把耳机一甩,大吼一声“八嘎牙路”,弹起来就冲着福宝展开了真人lo。

“青哥!青哥救我!陈哥!陈教练!你不管管!队内霸凌啊,暴力行为,禁赛禁赛!”

大佐一米八的块头,福宝完全不是对手,被压在电竞椅里喘不上气。

训练室里笑得人仰马翻,陈骏瞥他一眼,“下次亮狗牌我亲自揍你。”

“明明是snow先亮的,青哥也亮了!你们就欺负我!”

陶子青笑着摇摇头,伸手帮他点击进入训练赛房间。

说是说挑接班人,但比起昨天和j1的训练赛,今天显然放松得多,j1算对手,二队只能算学弟,打自己学弟,当然自信而平静。

不过有一个问题大家都看在眼里。

小幕很迁就陶子瑞。

作为双核之一,张黎需要对位优势,没有让蓝buff的习惯,陶子瑞吃惯了经济,昨天训练赛陡然没buff吃,明显有些乏力。

但小幕从来没吃过蓝,哪怕陶子瑞玩盲僧、男枪这种没蓝条的英雄,也把buff当炮车让给陶子瑞,毕竟是涨经验的大补品,还能减技能cd。

而且小幕选择的都是适配陶子瑞的英雄,相当于给打野找了个辅助,中路兵线也随便陶子瑞享用,导致后期小幕的等级装备跟不上,碰到张黎三秒内就阵亡。

陈骏盯着屏幕里的画面,微微眯起眼。

这种打法,并非完全没有好处,只是不够成熟。

小幕水平本身就不及张黎,甚至不及很多lpl中单,让掉个人资源,换陶子瑞去牵制张黎,至少能打个五五开,而且小幕不贪经济善于游走,当陶子瑞在下路忙活,他可以去上路支援,也算是扬长避短。

这版本刺客、战士横行,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风险太大,打不了单核,但双核不一定只能是中单和adc,或许可以是打野和adc。

或许他们dic,还有别的出路。

“哈哈哈哈,为什么受伤的又是大佐,昨天被放养一天,今天被抓一天。”训练赛结束,福宝勾着大佐的脖子,愉快地往楼下蹦。

“呵,你也就是仗势欺人。”大佐咬牙。

“就是有势仗呢!”福宝得意地吐了吐舌头,“snow打野太爽了,走到哪儿都能混上三菜一汤。”

“你觉得小幕怎么样?”张黎在后面问陶子青。

“稳了。”陶子青说。

张黎笑了笑,“当初你对snow都没这评价。”

陶子瑞跟在两人后头,抬了抬眼。

“是因为有s……”陶子青不自觉把手揣兜里,改口道,“有小瑞,小幕才能稳,如果打野是吴岚,小幕来不了,只能说合适吧。”

手伸进口袋,碰到异物,他才想起早上陶子瑞递给他的巧克力和纸条。

纸条写的什么?

陶子青抵不过好奇心,匆匆吃完饭上楼,趁训练室没人,把纸条掏出来看。

【喜欢哥哥,喜欢好久了,希望哥哥可以早点接受我。

——陶子瑞】

字不算好看,但一笔一划相当工整,显然写的时候很认真。

陶子青抿着唇,心里本能的欢喜压都压不住,又无奈又彷徨。

陶子瑞态度强硬的时候,他还可以抗拒,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熬着他,反而难以招架。

“这件事你应该知情,我跟你说实话,昨天中午陶子瑞晚了十几分钟下楼就是发病了,昨天还好,及时拉了回来,运气不好可是要自闭好几天的,比赛根本打不了,这个病不能放着不管,俱乐部既然要他,就得对他负责。”复盘结束后,陶子青单独留在会议室里跟陈骏商量。

“什么?”陈骏表示并不知情,“我知道的是他有过精神病史,已经治愈了,我什么时候知道他会发病了?”

陶子青挑了下眉。

“什么情况会发病?”陈骏追问。

“……”陶子青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受刺激吧。”

“你这话说的就太空泛了,打个喷嚏也算受刺激。”陈骏看着他,“说实话。”

陶子青皱了皱眉,半晌没开口。

俱乐部里,老板和经理都靠不上,张黎这个队长话语权还不如他,真正能给他搭把手的就是陈骏。

可是事实也太难以启齿。

“你俩不会有什么吧?”

陶子青浑身一僵,血液都凝固了,只觉得头顶的光太亮,所有的龌龊都无所遁形。

“看来真是……”陈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屁股坐在会议桌上,叹息道,“昨天看着就有点不对,所以你昨天对他做了什么?”

“没有,你别瞎猜。”陶子青说。

“你能瞒得了我?”陈骏好笑,“你要我给你帮忙,总得把事儿说清楚吧?要不我怎么知道该做什么?”

陶子青喉咙发干,胳膊支上会议桌,良久才后怕地问:“昨天哪里不对?”

“太明显了,当年我跟你……”陈骏咳了两声代替,“的时候,你都没有不好意思,还反过来安慰我,可是昨天,snow只是离你近一点,你知道你那个脸什么颜色吗?”

“他那叫‘只是近一点’?”陶子青忍不住反驳。

“你还会反驳我,”陈骏抬抬下巴,“别人说你跟福宝从沙发玩到阳台,怎么不见你反驳?揣测亲兄弟多可笑,照你的性格,应该不屑回击才对。”

陶子青哑口无言。

作为他的最佳搭档,陈骏不光把他的游戏路数揣摩透了,还把他的个性看得一清二楚。

他确实很难瞒过陈骏。

“你放开一点儿,反而看不出来,两个男的搂一块儿怎么了,福宝跟大佐不也成天黏黏糊糊的?”陈骏好心提醒。

陶子青没说话。

“看来不是你强迫snow了?”陈骏说。

“我强迫?”陶子青气笑了,末了,“我只是拒绝了他。”

陈骏一扬眉毛,“他就发病了?”

“嗯……”陶子青又赶忙补上,“他年纪小,不懂的,只是错觉,青春期小孩子喜欢哥哥姐姐很正常,过一阵就会好,我查过了。”

那你也青春期吗?你脸红什么?

陈骏疯狂回忆他们错失冠军的画面,强行压住唇角,“你要是不想跟他谈,这事儿还真有点不好办。”

“我有病吗?我跟他谈?我跟他有什么好谈的?”陶子青不敢置信。

“那一拒绝就发病怎么办?”陈骏问。

“治啊,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找医生治呗,难不成我去跟他谈吗?”陶子青一拍桌。

陈骏兴味地看着自己“温柔沉稳”的好兄弟炸毛,“也不是不行,反正过一阵就会好。”

陶子青的表情果然精彩至极。

陈骏满意地点点头,“这事我会去沟通,如果病情目前可控,你暂时……牺牲一下色相吧。”

陶子青冷冷看着他。

陈骏终于禽兽不如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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