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呢?”高些的背影开了口,“若是人生早早看惯了生死,再见这样的场面,又是怎样一番心境?
“我?”女子低着头,喃喃自语道,“天地之间有朵莲,一花一世界。半边朱,半边青,无叶便是花,无花便是叶。”
两个剪影相望着,眉眼见眉眼,鼻息遇鼻息。
半晌,女子黯然移回头,意趣跌塌了一半;黑暗中,男子定定地望着身旁的影子,片刻后惘然回归正位,画面才又恢复了并肩而立却互不相干的两瓣背影,三言两语终了,之后便又是长久的静默。
面前是渺远的屠戮,两人如置身千里之外,隔岸观火地看着这场血色大戏。
从日上三竿到日薄西山,诏狱里的刑具才堪堪用了小半,却生生累倒了七常一众人,本想着将所有酷刑都给这位正主品鉴一遍,如今看来倒是自己言之过早了,以凡人之躯,断然受不住这么多刑罚,真正要命的刑具就有琳琅满目的十几种,纵然是有九条命的猫,也撑不过一二。再观周子音,整整一日,已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浑身上下被血色浸透,来时那身蓝灰色的蜀锦吴绫,一如口中的黑色破布,被吞噬被嚼烂,再也辨不出本来面目了。
他被重新吊回刑架上,像是一块没有生机的烂肉,只有呼吸,没有生命。
杨闯用残缺的右手取下那块脏布,没了屏障,周子音嘴里的秽物便连同污血一同流了出来,落在身上、地上,散发出阵阵异味。
“周大人,好玩儿吗?”他磔磔怪笑着,声音凄厉似深谷野鸮。
杨广凑过来:“同他说什么!他要是还能开口说话,怕是早就喊人救命了。”
“他敢!”杨闯勃然大怒,“他要是敢说话,我立刻废了他!”
“放心吧,他现在就是喊,我们也不怕。“尹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语气里的得意是掩盖不住的,“今日狱内之人都被派遣出去了,遣不走的,不过是几个正门的侍卫,离这里打着好几个弯弯绕绕,不足为惧。”
“哈哈哈哈哈——”杨闯大笑一声,用烧红的烙铁抵着周子音的下巴,血和皮肉顿时呲呲啦啦悲鸣起来,“周子音啊周子音,今日天要收你!纵然你的舅舅是当朝太师,结交三公三师;纵然你周家财势两全,家大业大;纵然你权势通天,走狗无数,今日也是插翅难逃!”
一滴血自周子音的脸颊上滑落下来,热热的,分不清是眼泪红了,还是血色淡了。
“同他还有什么好啰嗦的!”徐宿冷冷看着周子音,“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本来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过了也就算了,偏偏他要伸手去动桥妹妹,惹得他们家破人亡,惹得我们没有好日子过。既如此,便谁都不要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