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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第9部_第十四章 曹操晋封魏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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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我待

虽然暂时放弃伐蜀充满争议,但曹操还是坚持己见宣布撤军,命夏侯渊行都护将军,督平寇将军徐晃、平狄将军张郃、益州刺史赵昂等部留守汉中;又任命杨阜为武都太守、苏则为西平太守,安抚降众保障供给;自己则率领大军回归魏国。

建安二十一年(公元216年)二月,曹操终于如愿以偿回到了阔别一年的邺城。众将虽战意未尽,但回家总是好事,而且平羌氐、定汉中不为无功,又得不少赏赐,凯旋而归兴高采烈;就连王粲似乎也忘了丧友之痛,写下诗篇讴歌此征:

从军有苦乐,但问所从谁。

所从神且武,焉得久劳师?

相公征关右,赫怒震天威。

一举灭獯虏,再举服羌夷。

西收边地贼,忽若俯拾遗。

陈赏越丘山,酒肉踰川坻。

军中多饫饶,人马皆溢肥。

徒行兼乘还,空出有余资。

拓地三千里,往返速若飞!

歌舞入邺城,所愿获无违。

(王粲《从军诗》)

结局似乎有些差强人意,但仅在一年时间里就平定雍凉,又拿下汉中打个来回,也确实是“往返速若飞”了,不过曹操刚回到邺城就赶上一个喜讯一个噩耗。喜讯是他近年宠爱的姬妾陈氏在他出征前已身怀有孕,刚产下一子;曹操进门就有弄璋之庆,为此儿起名曹幹,当即封为高平亭侯;这孩子福分实在不小,似曹彰二十六还是白身,他却生下来就挂印绶。而噩耗也与子嗣有关,生来多病的曹熊终于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卞氏的宫苑永远是魏宫之中最朴素的地方,古朴的屏风、简洁的摆设、毫无雕饰的器具、有补丁的帷幔,但与其形成巨大反差的却是卞氏在后宫中不可动摇的地位。或许世上只有她才最了解曹操的所思所想,她虽无嫡妻之名却能在这个家族乃至宫廷占据女主人的地位,绝不仅仅因为她生了几个儿子。

曹熊的病榻与卞氏的睡榻紧挨着,虽然他快十岁了,可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脆弱的病体永远需要母亲呵护,永远泡在药罐子里。但今天不同,再不用多久他就不需要这一切了,现在他已沉沉睡去,任何呼唤都叫不醒,即便撬开牙关,喂进去的药也不下咽。或许他来到这世上本就是个错误,现在终于快解脱了。

其实卞氏也快解脱了,她再不用为小家伙牵肠挂肚了,也再不会夜半三更被他的咳喘声惊醒。但她不住哭泣,眼睛都哭红了。因为她留恋着这种焦虑和羁绊,甚至可以说是依赖,忙碌会使人忘却烦恼,今后没有曹熊时时刻刻占据她的心灵,又该如何面对那两个争为王嗣的儿子呢?

“小臣医术不精,不能救公子性命,万死莫赎。”李珰之不住叩首请罪。

“不必如此。”曹操面无表情,“他本来就是这根骨,你师徒让他多活了这么久,已属不易。”经过切身体会曹操已感受到良医的价值,再不会像处死华佗那样慢待李珰之了。

“熊儿!”卞氏惊叫一声,“他动了……大口喘息。他有救了?”

回光返照!李珰之瞧上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从针包里摸出两根银针。曹操却道:“算了吧,已经食水不进,还不如痛痛快快让他去呢,折腾得越久他越难受。”说罢已撑着几案站起身来。

卞氏伏在榻边咿咿呀呀抽泣个不止,环氏、王氏、秦氏等人有的安慰她,有的陪着抹眼泪。曹操只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什么都没说,又扫了眼堂下守候的曹丕、曹彰、曹植、曹彪等诸子,却谁也没搭理:“你们去准备丧礼吧。”

曹丕和曹植似乎都有话要说,却被父亲决绝态度顶了回去。曹操冲李珰之摆摆手:“你随我来。”

没有一个内侍跟随,两人出了后宫木兰坊,穿侧门向西,自文昌殿后殿而过,到了西苑之中。曹操停下脚步,望着幽幽碧池、抽芽的翠树,还有不远处巍峨璀璨的铜雀台,微微发出一声叹息——这又是个生机勃勃万物复苏的春天,但逝去的人和青春却永远回不来。平心而论曹熊这样的小孩在他心目中原本没多大分量,虽说是父子至亲,但多了也不过尔尔,似曹铄、曹乘、曹勤、曹京、曹棘这些儿子,有的没活到十岁,有的生下来就夭折了,即便去年西乡侯曹玹病逝也没勾起他太多伤心,毕竟不似曹冲那般得宠。

但曹操自己都没想到,曹熊的死会让他那么难过。他表面漠然,心中却充满了愁闷,这并非是对夭折孩子的留恋,而是对世事无常的感叹!曾几何时他那么自信,对全天下人声称不信天命、不畏生死,可如今有些事实在令他想不清楚,似曹熊这短暂的一生难道就是为了承担病痛的吗?或许是曹操本身渐感精力衰颓,他开始考虑许多从前未想过的问题,诸如他自己这辈子又在追求什么?原先他总以为只有天下平定之后才能堂而皇之走上至尊之位,但现在却动摇了。谁知道明天什么样?谁知道天下还能不能归于一统?想做汉室忠臣却做到今天这一步,难道希冀成为开国帝王也不能如愿吗?若有生之年不能扫平天下,这辈子岂不是什么都没捞着?虽说留诸后人,但对自己而言也太可惜、太无奈、太不甘心了吧……

李珰之躬着腰在后面跟着,见曹操站住也停下,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吭一声,隔了好一阵才听曹操道:“那有条小舟,随我上去。”

“诺。”李珰之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这是条观览芙蓉的小舟,能容下三四人,园子里撑船的不在,只孤零零地漂在池畔。登上船刚刚坐定,曹操便伸出左臂:“我最近感觉很不好,军中医吏又不甚精,只说受了风寒,你给我仔细诊诊。”

“诺。”李珰之早看出他气色不正、行走缓慢,忙跪在晃悠悠的船板上,摸他腕子。

曹操却道:“坐下诊,慢慢来,别着急。”他思虑良久,已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谢主公。”李珰之稳住心神,合上双眼给他把脉;过了良久才睁开眼,小心翼翼问:“主公左股、左臂……”

“麻木,而且越来越厉害。”曹操直言不讳。

“这就对了。”李珰之喘了口粗气,撤下诊脉的手,“主公确实是受了风寒,兼风疾发作,不过比以前重些……”

“不必吞吞吐吐,但讲无妨。”

“这个病嘛……”李珰之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脱口而出,“南阳张仲景谓之‘中风’。夫风之为病,当半身不遂,或单臂不遂者,此为痹。脉微而数,中风使然。不过主公还没那么严重,姑且算‘小中风’吧。”

“谁叫你背医书?我就问你一句话,这病会不会死?”

李珰之又跪下了:“实不相瞒,在下治病多年,似主公这般病发良久尚能出征,况得胜而还者实属罕见。此疾发作之期已过,所幸除麻痹之外并无大碍,在下以汤药济之,调理经脉祛邪扶正,不久便可好转。不过今后主公必须用心调养,饮食起居内外诸务皆不可过力,否则恐其复发。”他话说得乐观,心里却打鼓——岂能这么容易就好了?年逾六旬患此顽症,又兼头风、麻痹不愈,皆大病之先兆也!

曹操对这话也是将信将疑,但自己不通医术,即便刨根问底又能改变什么?只道:“孤的病体就全靠你了,不过病情不可对人言讲,即便是诸位夫人公子问起也不许说,否则的话……”

“在下一定守口如瓶。”李珰之赶忙磕头——老师华佗的死还不足以为鉴吗?

曹操又道:“你毕竟是岐黄之士,若还识得其他精通医道、养生之法的人要记得引荐入府,我会另加赏赐的。”

“诺。”李珰之见他要起身,忙搀了一把,“主公凡事要放宽心,切忌恚怒伤神。”

曹操弃舟登岸,又回头道:“听说你想修一部医书?”

“是……”李珰之挤出丝惭愧的微笑,“在下医术不敢比先师,唯在药性一道小有心得,想勉力著一部药典。”他为人处世甚是小心,说罢又觉不周全,补充道,“此皆闲暇之务,不会误了给主公诊治。”

“嗯,好好写。”曹操仰望着天空,不知是对李珰之还是对自己说,“人活在世有心愿当尽早为之,莫待日后仓促啊……”说罢缓缓而去。

回到木兰坊,曹熊又已昏昏睡去,卞氏的眼泪早就哭干了,呆呆地守在榻边。却见姬妾宋氏所生庶子、十岁的曹衮正手捧一卷书,站在堂下朗朗读着——曹操平素不喜欢曹衮,只因他性情古怪,从不与兄弟一起玩耍,整日闭门读书不理旁务,就连家宴都很少参与,父子见面说不上三句话,天生的闷葫芦,一点儿不讨喜。

“今夫贵人之子,必官居而闺处,内有保姆,外有傅父,欲交无所。饮食则温淳甘脆,脭醲肥厚。衣裳则杂沓曼煖,燂烁热暑……”

“你在念什么?祭文?”曹操蹙眉道。

曹衮顿了顿道:“《七发》。”

曹操又好气又好笑:“这能治熊儿的病?”

曹衮一本正经:“太子之病尚可医治,何况熊儿一公子?”说罢也不再理睬父亲,继续往下念,“龙门之桐,高百尺而无枝。中郁结之轮菌,根扶疏以分离。上有千仞之峰,下临百丈之溪……”

曹操静静注视着这个痴痴的小书呆子,恍惚间浮想联翩。他想起故去几十年的族叔曹胤,又想起死在泰山的弟弟曹德,说来也奇怪,曹家辈辈总有一个这样的人物,那种醉心诗书不问世事的另一种精神竟也怪异地传承着……曹操忽然觉得这孩子格外可爱,或许是平常羁挂天下大事没有留心,现在想来每个孩子都有其长处。整个曹氏家族背负在他身上,他应该使他们富贵,应该使他们更幸福。有些事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他们多考虑考虑了。

“呜呜呜……熊儿……我的儿啊……”

卞氏撕心裂肺的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曹熊死了。曹操终于不再犹豫了,倏然转身而去,穿廊过门,不多时就来到听政殿。书案上的公文、战报早堆得小山一样,侍卫上前禀奏:“五官将和临淄侯都曾请见,孔大人也来过,请主……”

“不见,叫他们忙丧仪去!”曹操迫不及待坐下,“今日所有臣僚一概不见……只召谏议大夫董昭上殿,越快越好!”

晋封魏王

建安二十一年,就在曹操成了魏公两年半之后,他篡夺汉室天下的步伐突然加快了。二月辛未日,曹操以太牢之礼祭祀魏国,并下达《春祠令》解释对宗庙祭祀的礼仪规格;三月壬寅日,又在邺城再次举行籍田礼,并制定了秋季讲武之礼。

稍有些见识的人都能预感到这一系列礼制活动意味着什么,而与此同时许都方面也在紧张运作着。没过多久在董昭、华歆、潘勖等人的炮制和天子刘协的配合下,一份晋封曹操为王爵的诏书颁布天下:

自古帝王,虽号称相变,爵等不同,至乎褒崇元勋,建立功德,光启氏姓,延于子孙,庶姓之与亲,岂有殊焉。昔我圣祖受命,创业肇基,造我区夏,鉴古今之制,通爵等之差,尽封山川以立籓屏……今进君爵为魏王,使使持节行御史大夫、宗正刘艾奉策玺玄土之社,苴以白茅,金虎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至十。君其正王位,以丞相领冀州牧如故。其上魏公玺绶符册。敬服朕命,简恤尔众,克绥庶绩,以扬我祖宗之休命!

(《进魏公爵为魏王诏》,全文见附录)

这份诏书夸耀曹操“秉义奋身,震迅神武,获保宗庙,华夏遗民,无不蒙焉”,将他捧为当世的伊尹、周公;并公然否认汉高祖“非刘不王”的祖训,欲“尽封山川以立藩屏,使异姓诸侯亲戚并裂土地”,劝其早正王位。总而言之一句话——若曹操不当魏国之王,就对不起我大汉之祖宗!

也亏这帮逢迎的大臣和马屁文人,竟能把这么滑稽的逻辑修饰得花团锦簇。

曹操自然一如既往地谦虚不受,这边三上辞书,那边三下其诏。最后弄得皇帝刘协没办法,竟御笔亲写了一道诏书,声称“今君重违朕命,固辞恳切,非所以称朕心而训后世也”。堂堂天子被逼得亲手写信,劝大臣在自己的江山称王裂土,何等痛心无奈?

面对如此恳切的请求,曹操最终不得不“屈服”。于是建安二十一年四月甲午(公元216年3月30日),曹操接受朝廷赐予的印玺、虎符,晋位称王。值得一提的是那位御史大夫郗虑终于不堪一次次的驱驰,卧病不起,改由与曹营关系亲睦的宗正刘艾代行御史大夫事,持节至邺城完成了册命。

王爵与公爵虽一字之差,却有本质上的不同。既然先前已施行了公、侯、伯、子、男五等爵,那么这个异姓王又从何谈起呢?很显然这已经不是臣子所能获得的,天子一切权力既然都由曹操代为施行,那么他虽不称天子,却已经是天下之主,天子是虚,王才是实。可笑那些自诩正统的士人嚷着尊周复古,如今真的复古了,惜乎复的不是周武王时期的政治,却是周幽王以后的东周,天子苟且诸侯称霸。

而随着曹操地位的提升,小朝廷从“国中国”变成“国上国”,于是再不用顾忌许都朝廷的脸面,连奉常、宗正这样象征社稷的官也任命了,曹操诸子的地位也全面提升——那位素来不受待见的二公子曹彰终于因此获封鄢陵侯,其他诸子曹彪为寿春侯、曹衮为平乡侯、曹峻为郿侯,又将饶

阳侯曹林之子曹赞过继给已故西乡侯曹玹,袭取爵位;继而让曹整、曹均、曹徽奉续曹操三个早夭兄弟的香烟,曹魏旁系宗室也产生了。唯独美中不足的是魏国未确立太子,曹操意属的继承人至今不明!

不过许多拥护曹氏的铁杆大臣似乎对这结果尚不满意,他们认为既然要干索性干到底,直接把刘协从龙位拉下去,自己坐上去不就行了?曹操自有他的难处,他一次次“三让而后受之”固然表现得格外谦虚,却也等于一次次宣示效忠汉室,这样的表演如此之多,言犹在耳,现在却要他自食其言,老脸往哪儿搁?再者他称帝就意味着汉室天下终结,别人也自可称帝。且不论坐断江东野心勃勃的孙权,那位自诩中山靖王之后却夺了同宗之地的刘备未尝不期待这一天,到时候刘备可堂堂正正以延续汉室之名自立,想到要与他们等同而论,曹操岂能接受?

所以权力名分上的篡夺要与军事征战双管齐下,曹操计划一步步地走,逐渐在有生之年完成最后的步骤。但老天不作美,他晋位王爵称孤道寡还不到一个月,太史令禀报出现日蚀!

自孝武帝罢黜百家以来,倡天人相系之道,王莽与光武更是深信不疑。凡人世灾异苍天必先示警,日蚀更是种种天谴之中最严重的:光武帝建武三年日蚀,赤眉军樊崇作乱;建武七年日蚀,隗嚣谋反;孝明帝永平八年日蚀,广陵王刘荆谋反;孝安帝永平元年日蚀,天下暴雨成灾;孝顺帝永和五年日蚀,凉州羌乱开始;孝灵帝熹平二年日蚀,十常侍乱政;本朝初平四年日蚀,李傕、郭汜祸乱长安;建安十三年日蚀,王师大败于赤壁……曹操固然不相信这些灾乱与上天真有联系,但甚嚣尘上的非议之声真的很麻烦——难道这次日蚀寓意曹操祸乱大汉?

考先朝定例,凡上天示警必要罢免三公代天子受过。但如今不行了,三公早就被曹操罢免干净,难道要他自革丞相之位?幸亏那位有名无实奄奄一息的御史大夫郗虑还在,曹操忙不迭将他罢免敷衍了事。不过危机远没有结束,从这一年开始到五月河北之地竟一滴雨都没下过,旱灾又开始了……

敌国发难可以兵戈对之,臣僚发难可以刑罚诛之,可如今是老天发难,曹操又能怎么办?面对民间日益猖獗的流言蜚语,单纯靠压制逮捕也起不到釜底抽薪的作用,反而越压越坏,曹操总要对这些莫名其妙之事有个交代。无奈之下他以游乐为名在铜雀台召集饱学之士和心腹智囊,商量处置之策。

似宋衷、邴原、董遇等都是坐谈经籍赋闲之人,这次应邀皆感荣幸,张鲁作为沟通天人的一教之主自然少不了,连早已不做事的程昱、贾诩、娄圭、陈琳也来了,由钟繇陪同主持宴会。大家吟诗作赋甚是热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操哪有心思与他们闲聊,见时机已到忙提及天象异变民间议论,请在座之人想些解决之策。

这些人素以不问世事自居,极少趟浑水,也是今日酒酣耳热,大家反应却挺积极。五官将长史邴原率先发言:“国家将有失道之败,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此乃天人相系之理,合于《尚书》之义,以臣度之,大王当自省。”

别人说这话曹操早就怒了,但邴原的岁数名望在那摆着,也不好说什么,自省就自省呗,可眼下总得有些解决办法,或是祭祀田地、或是略减徭役、或是赦免罪人……这些礼仪之类的东西他们总比曹操懂得多吧?当然,在曹操看来,若是这帮人不惜笔墨能帮他做些脸上贴金、粉饰太平的文章更求之不得,惜乎这帮人不太上道!

“诚如邴老夫子所言。”西首一位长须飘飘的老文生站了起来,乃荆州儒士宋衷。他是章陵人士,原属刘表麾下,曾在襄阳建立官学校修订五经,堪称一代大儒。众人见他开言,都不禁关注起来,但见他指天画地侃侃而谈:“昔宋景公之时,荧惑守心,忙召大臣子韦问之,子韦曰,‘荧惑,天罚也;心,宋之分野也,祸当君。可移于宰相。’景公曰,‘宰相所使治国家,而移死焉,不祥。’子韦曰,‘可移于民。’公曰,‘民死,寡人不忍,宁独死耳。’子韦复曰:‘可移于岁。’公曰,‘民饥必死,为人君者岂可害民而自活?’子韦退走,北面再拜,贺曰,‘君有三善,天必有三赏,星必三徙。三徙行七星,星当一年,三七二十一,君命延二十一岁。’是夕也,火星果徙三舍。可见天之灾异当须君王补过行善矣。”他典故倒背得滚瓜烂熟,但所论未免有些迂腐。

曹操从不相信天人感应这一套,况且请他们来是叫他们想办法,而非听他们“教导”自己的,未免有些不快,硬生生打断:“宋夫子稍歇,经义大道固然有理,但寡人治国又岂可全赖天意?”虽然仅过了一个多月,曹操早习惯称孤道寡,似乎生来就该如此。

“大王难道不信天?”宋衷还是个死脑子,抓住不放,硬要辩个明白,“孔子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鲁平公欲见孟子,嬖人臧仓毁孟子而止,孟子曰,‘天也!’高祖曾言,‘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韩信与帝论兵事,谓高祖曰,‘陛下所谓天授,非智力所得。’历代之圣贤明君无不信天,大王岂能等闲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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