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睡了个回笼觉,或许是因为身体很疲惫,一下子从早上睡到了下午一点多钟,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茫然的,头痛肚子饿,胃里面发紧,身体也又酸又难受。
他躺在床上愣了一会儿才起来,屋子里面拉上了窗帘关了灯,暗暗的,有一种非常懒散的感觉,让人不想起来。
但他好饿。
睡眼惺忪地洗了把脸,顾时走到厨房,看了一会儿,在点外卖和自己做饭之间纠结,最终还是简单弄了点挂面。饿到胃痛的时候,一想想外卖两个字都只能想起来油腻和反胃。
窗子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季节到了,雨水多了起来,怪不得让人这么困。
只是天气预报好像并没有说要下雨,不知道喻总带伞了没。
……顾时克制住自己的脑子,别总是想东想西。
把饭端到客厅的小桌上,顾时在垫子上盘腿坐下,一边吃饭一边拿出手机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公司的群里面没什么通知,因为他请假,也没什么私发给他的信息,私人方面的问候更没有了,虽然他朋友还蛮多。
周五的下午大家都在想着假期,约着出去玩的都已经约好了,他大概这周末就在家休息了。
叮——
正想着,就看到喻钦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喻总:下午下班后我去你那里一趟,晚饭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路上去超市顺便买了
顾时一口面噎在嘴里,手忙脚乱,想发消息告诉对方不用了。对面又传过来一条。
喻总:我这边调查出来一点东西,当面和你说
顾时只好回复“好的”,至于对方说要买些食材,他想了想,只报了两个自己能做的家常菜。
顾时的口味都没有太明显的偏好,对南方菜北方菜都很能接受,因为他父亲是本地人,但母亲是北方人,很小的时候就吃惯了两边,虽然后面只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但是父亲也经常做一些北方菜。
而喻钦在口味上和顾时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他们还挺能吃到一起的。
顾时自己在外,被他爸要求学做饭,所以自己做点什么还是很轻松的。
他吃了饭,感觉舒坦很多,精力也恢复了,便赶紧把家里面收拾了一下。小屋子没什么招待人的地方,但喻钦要来,他还是忍不住想把每个房间都收拾好。
可惜时间紧张,五点来钟,喻钦就发消息说到了。
还剩下卧室没收拾好,毕竟客人来家里,最不太可能参观的就是卧室,顾时把卧室排到了最后,谁知道喻钦来得这么快。
因为之前来过一次,喻钦是知道位置的,敲门声响起,顾时过去开门。
喻钦今天穿了一件暗色的风衣,里面是正装。风衣看起来修身得体,把男人的身材衬托得很好,有一种成熟但不老成的感觉。
喻钦手里拿着一把雨伞,正滴着水,他把雨伞的尖停在门外面,笑着说:“下雨了,一天没停,伞放在哪里?”
顾时从玄关拿了个皮质的收纳框,让他放在里面:“放这儿就行。”
进了屋里,顾时把对方买的食物接了过来放进厨房:“饿了吗?我现在就做饭吧?”
“……好,那我等你。”喻钦一时间愣了下才回复。他只想好了拿着东西过来,没想好怎么悄咪咪勾对方留他饭,谁知道顾时这么自然地就开始准备晚餐了。
喻钦手里还拎着两个塑料袋,顾时不好意思看他,就没问也没接过来。
到了饭点,楼上楼下的厨房都开始有了动静,虽然隔音还不错,但偶尔还是能听到一点声音,以及传递过来的饭香。
喻钦走了两步,从厨房门口往里看:“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很快的。我蒸了米饭,吃吗?”顾时紧张地回答。
“我没问题,你中午没吃好?”喻钦关心地问。在他印象里,顾时没有晚餐主食的习惯,除非哪天忙到中午饭都没吃。
顾时一边把青椒划进锅里,一边道:“吃了点儿面,还是饿。”
看出他有些拘谨,喻钦心里叹口气,安抚了两句就回到客厅等。
过了二十多分钟,晚饭做好了,中途顾时觉得晾着人不太好,就出来泡了杯茶,又拿了两本杂志给对方看——他们偶然有一次出差结束,航班延误,在机场待了很久,无聊翻看的时候发现彼此都挺喜欢天文地理方面的杂志。
顾时碰到哪一期很喜欢就会买回来,所以家里攒了些。
两个人一边闲聊几句一边吃了晚饭,又收拾了碗筷。
干坐了会儿——对于喻钦来说自然并不是干坐着,他这样只是为了晚点谈事,争取多待一段时间——顾时:“那个,老板,调查出来什么了吗?”
喻钦咳了声,假装刚回神:“我托了另一家事务所去调查。这家事务所……风评有些特殊,倒也不是能力不行,而是偶尔很脱线,会搞一些雇主不怎么接受的结果,雇主就会投诉。”
“他们也不怎么在乎差评,放任投诉挂在官网的留言板上,但是找他们办事的人仍旧很多,总体来说还是好评居多,而且效率很高。”
“所以他们这次的调查结果也挺脱线的?”顾时听出言下之意,好奇地问。
他心里清楚,说好听点是脱线,说难听点,估计那些投诉的会直接说假调查、假结果、编造结果。
喻钦点头,拿出一份报告递给他:“这是他们的初步调查,你看一下。我是以个人名义去委托的,调查进度会随时和你同步,要是你想自己也参与进去,改天和我一起去更改委托方就行。”
这些事务所最重视的不一定是能力,而是对委托方的隐私保护,因此喻钦和顾时也不担心经历的事被传出去。
顾时点点头,赶紧看起报告。他此时最关心的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完了?”见顾时一脸复杂地放下文件,喻钦叫他回神。
顾时先是对那些投诉表示了一下肯定:“二十一世纪看到这样的调查报告,确实会被投诉。”
喻钦失笑:“但目前这是我们得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我小时候还跟我爸吵架,坚定地反对这个世界上有外星人呢。”顾时眼尾挂着一点自嘲,苦笑。
虽然随着年龄增长,这个观点有所变化,但是至少对他们来说,在正常的生活里猛地看到这么一出,实在是目瞪口呆。
“事务所调查推测的原因也很有意思。”喻钦喝了口水,“不过这也只是初步的报告,明天我要去事务所一趟,听他们细说……嗯,要不你也来?”
他看出顾时还是蛮好奇的。
顾时被这脱线的报告搞得一时间哭笑不得,答应了:“行,一并改了委托方吧,我也是当事人,我的反馈加进去应该更准确。”
喻钦带来的报告是原件,等顾时看完,他并没有把文件塞回包里,而是就那么放在沙发上。
杯子里的水已经喝了一多半,喻钦又不经意问:“今天休息好了吗?”
“啊?嗯,还不错,中午睡了一觉,就是太累了,现在感觉好多了。”顾时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机上,喻钦问他的时候,他才抬头说几句。
“那就好,我带了点药,你晚上涂一下。”喻钦把放在一边的塑料袋递给他。
顾时疑惑地接过来,喻钦还没来得及说,他就打开了袋子拿出药盒,看说明:“适于……”
顾时的脸一刹那变得通红,咳嗽两声,拿着药腾地站起来:“谢,谢谢喻总,我放到药箱里去。”
喻钦赶紧拉住他的手:“先坐下。”
来自老板的命令还是很管用的,顾时习惯性地想听听他怎么说。
“事情还没解决,今天早上房间的要求已经更进一步,明天大概率不会回档变成过家家,要抹药,否则身体吃不消。”喻钦认真道,解释了一下药的来源,“这是我从朋友介绍的店铺买的,效果很好,你留着用。”
顾时手里捏着药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嘴唇微动:“嗯,知道了,我放回去。”
他逃似的回到房里,把药盒往床上一扔,深呼吸了两次,平复了一下,又拍拍自己的脸颊。
进屋放一个药盒花不了多长时间,顾时放松了一下就回到了客厅,喻钦还坐在沙发上,神态自若地翻看杂志。
顾时松了口气。
马上周末,不想聊工作上的事情,但顾时作为喻钦的助理,还是问了几句情况,之后话题就跑偏了。
从阳台处传来喇叭的声音,叭叭的,喻钦皱了皱眉:“经常这么吵?”
这栋楼在小区最边缘,虽然楼层不低,但是外面那条路上的很多动静还是很清楚。喻钦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是隐晦地问过顾时,对方似乎并没有不满,他就没有再提。
顾时指了指卧室的位置:“还好,在屋里面就听不到,平时上班也不在家,周末吵的不厉害。”
“那就好,”喻钦打量着房子,考虑着地理位置和各种因素,建议道,“其实你现在可以考虑住的离公司更近一些,居住条件好点,平时住起来还是舒服。”
“嗯,”顾时挠挠头,“我不怎么在意吵闹,但是这里有点小,有时候和亲戚朋友住不开。”
喻钦听出他话音中的松动,立刻顺着道:“嗯,需要介绍房源可以找我,我有个表弟是这方面的工作。”
顾时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住的好好的,但是听喻钦一说,再环视看看,就总觉得对哪里都不甚满意了——其实他只是太过不在乎这些,但人嘛,生活总是要迁就自己一点,有时候让自己开心满足也是一门学问。
没了再停留的借口,喻钦只好站了起来:“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嗯……喻总你是回城南吗?”顾时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事务所在哪里?”
公司在市中心的高档写字楼,江边,顾时这房子在江西岸的偏郊区的地方,而喻钦在市中心有套房子,但那里没怎么住过,不提前打扫没法过夜,所以他一般是回城南的住处。
但是这样一来两个地方就相距太远了。
“分部在江东区,我约了明天下午三点钟,地址发给你,明天直接去就行。”喻钦把一切都安排好,对顾时笑了笑。
见他整理好了包、拿起了风衣,顾时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像个小企鹅。喻钦心想,仗着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他按捺住自己想默默对方脑袋的冲动,准备换鞋告辞。
“那个……”
喻钦抬眉:“嗯?”
顾时捏捏手,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喻总,要不你……回去太远了,明天早上还得进那个房间,要不你在我这里住一晚……?”
“……”喻钦一时间没回话。
顾时紧张地看他,心里有一丝丝后悔自己冲动了。
但可怜的上司只是被惊喜冲昏了头脑:“住下?”
这小屋里可没有给客人住的地方,能睡的不是沙发就是主卧,他可不信顾时叫住他就是打算让他睡沙发。
况且什么离得远、明天早上还会到一起,都很牵强。
离得远,但是现在才刚刚晚上,大城市的夜生活甚至才刚开始,哪怕是坐地铁都能回去。明天早上的事,虽然会进入房间,但出来以后仍然在自己的家。
而他更没想到能过夜,什么东西也没准备——睡衣洗漱用品之类。
喻钦心中一动,看到顾时的表情,慢慢浮出一个猜测,但他没有着急:“没关系,今天什么也没准备,明天你去我那里怎么样?事务所或许会说一些解决的办法,咱们再一起看看。”
顾时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点点头,把雨伞递给他,目视他出了门:“那喻总,明天见。”
“明天见。”喻钦顿了顿,最终还是没忍住,只是没摸头,而是简单地拍拍对方的肩。
他抛下了简单的饵,只是不知最后的结果,是否能如自己所愿。
老板一走,顾时就长长舒了一口气,啊啊叫了两声,回到卧室往床上一趴。
装死了一会儿,才伸个懒腰爬了起来,找到喻钦带来的药,准备看着说明书用掉。
不知怎么回事,这一晚上顾时睡得很熟,没有想东想西,一觉到了早上,睁开眼时正身处熟悉的房间里。
房间中仍旧没什么摆设,干净而冷清。
顾时想着昨天看到的报告,心中不禁冒出各种想法,打量着,努力从那些简单的线条和颜色中找出什么“异星、高维生命”的痕迹。
可惜房间一丁点变化也没有,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半分违和感都没有。
顾时看向喻钦,对方手里正拿着纸条,看今天的要求是什么。
喻钦其实做过猜测,房间的要求是一步步递进的,那么昨天已经深入到了一定程度,之后的要求只能横向发展——衍生出各种花样。
所以他想过今天开始这些要求可能一成不变,也可能会变成各种姿势、道具的加入。
果不其然,纸条上今日写的是:
欢迎来到出不去的房间,本次房间为“不骑乘就出不去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