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岳深深吸一口气,忽然打断了他。
“够了
\t\t\t\t\t\t\t\t\t', '\t')('\t\t\t\t。”他道。
——相处十余年来,张太岳大概还从没有在穆国公府前表现过这样直接、果断、近乎于粗暴的态度,以至于穆祺猝不及防,隐约露出了惊愕诧异的神色。
张太岳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知道世子是什么意思。”张太岳生硬道:“我也完全世子先生的好意。但我——我毕竟受世宗皇帝天载地覆之恩,实在是没有其他的选择……”
“什么恩——”
话说到一半,穆祺闭上了嘴。
能有什么恩典呢?张太岳是二甲及第,飞玄真君御笔亲点的进士,天子的门生,这就是皇帝的师恩;张太岳由翰林院编修至侍读,由侍读升学士,由学士入外务处,每一步固然有国公府的助力,但紧要处总仰赖真君的提拔,这就是皇帝的君恩。区区不到二十年的功夫,由一个白身的举人而身列台阁权掌中枢,这就是拔擢于草莽之间,而厕身青云之上。以传统伦理而论,这样的知遇之感,是足以殒身以报,纵然粉身碎骨,亦无顾惜的。
穆祺未必赞同这样的传统伦理,但也知道这不是口舌可以争辩的东西,只能以沉默表示不尽赞同的态度。
仿佛是借着这一句话下定了决心,摒弃了所有萦绕的杂念,张太岳垂目片刻,开口时语气已经恢复了平和,却也再无回转的可能:
“再说,变法举行至今,其实还有诸多的大事要办——蒙古及女真的余孽还在袭扰,西域与吐蕃要好好经营,大量的工厂聚集在沿海,还需要向内陆扩散。”他道:“……无论如何,总要有人走完最后一程,总不能半途而废,给后来人添麻烦。而且,天下的事情,未必就没有翻转的余地。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么?
穆祺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微笑。
与先前所有的表情都不同,这个笑容看似温和而矜持,但细微中却仿佛总有些难以解释的悲哀,哀凉而不可言说……但很快,他就移开了目光。
“既然这样,那就让我送你一件礼物吧,太岳。”穆祺道:“我在吕宋岛上给你留了一些东西,记得及时查点。”
他停了一停。
“……当然,我希望你永远都没有用到它的时候。无论怎样,祝你安好。”
·
或许掌权前尚有种种的雄心壮志,但等到真正的交割完一切事务,张太岳才察觉到了国家是身处在什么样的泥潭里。
当然,这说穿了也不算稀奇,无非是萎缩低能的官僚机构已经无法适应日益膨胀的社会;朝廷的统治在日复一日的软弱下去,官僚们因循守旧而泥古不化,拒绝接受任何会动摇已有世界观的物事,尽管新生的力量已然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蓬勃发展起来,演变为了旧世界完全不能理解的形状。
——自隆庆六年以后,沿海每年新开办的炼铁作坊在一万以上,新增的钢铁量更是不计其数;而户部的官吏昏聩保守,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清理出一套可以用来统计钢铁数量的征税标准,只能沿用高祖皇帝洪武十五年的税收黄册;管中窥豹,以这样虚弱而糜烂的行政能力,你能指望朝廷进行什么有效的管理呢?
过于庞大的生产力已经击穿了朝廷所剩无几的管理能力,于是局面变得一片混沌。诚然,因为技术进步及外来市场的开拓,大安的工商业还在飞速发展,但在所有人眼中,这一个巨大而外溢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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