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良节到顾荆之家的时候,是直接去了他的卧室才找到了他。不只是他,顾飞白也在,他手里拿着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一边嘎嘣嘎嘣地啃着,一边不时用手去戳戳顾荆之额头上的纱布。虽然只是碰一下边边角角,没有碰到伤口处,但一会儿摸一下一会儿摸一下也挺烦的,顾荆之终于是忍不住偏过头去,也是这一歪头,让他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萧良节。
“你什么时候来的?”顾荆之问,“怎么走路没声,我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萧良节一眼就注意到顾荆之额头上的粘住的纱布。他走楼梯过来,一直都浑浑噩噩的,有好几次还差点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去。如今看到顾荆之,心里安稳了许多,也心痛了许多。他走过去轻轻碰了碰顾荆之的纱布边角,几乎要哭出来:“疼吗?”
顾荆之说:“小伤而已。要不是李伯非得带我去医院,我自己贴块创可贴就解决了。”
萧良节的视线往下,又看到了顾荆之的双手。他手腕上有擦伤,红起来的几小块是擦破皮之后的出血点凝固留下的痕迹。他越看越心痛,也越发憎恨罗老太。
“我真没事。”顾荆之把手收回来,不让他继续看下去,“有个三五天就好了,你别去为难一个老年人,听见了吗?”
萧良节抬头看着顾荆之——印象中,他总是这样淡然的样子,唯一一次算是情绪激动的时候,还是尹浩和万秀华离婚的那一天。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端着笑意,礼貌地和别人打招呼,不管对方如何,他的礼数都是周到得无可挑剔的,生气这种事似乎并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不明白顾荆之是怎么做到的,明明那些人都很过分。侯子健很过分,仗着孙齐才的包庇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公然造谣诋毁同学还无比嚣张,被停课反省也丝毫不见悔意;万秀华很过分,自己儿子不长进,反将过错按在顾荆之身上,直到和尹浩走到离婚那一步才追悔莫及;罗老太很过分,常年在两个女儿身上端不平水,靠着罗丽丽养老还嫌她多余,为人自私自利,害死外孙女,作妖发疯伤及顾荆之,偏偏又没胆子,敢做不敢当;何锦最过分,在外人眼前保持着一个好母亲、好妻子、好女儿、好领导的形象,背地里以次充好,强势霸道,更兼独断专行,气死生母,端的是一副佛口蛇心的可憎面孔,叫人厌恶至极。
“我做不到。”萧良节抱住顾荆之,蹭着他的脖颈,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味道和温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我讨厌他们,我恨他们,我永远都做不到原谅。”
他最恨的人无疑就是何锦——这个在童年时期带给他无数美好,也带来无穷阴影的女人,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将这些淡忘,但只要想起来,他无疑不是咬牙切齿的憎恨。
顾荆之轻拍着他的背,不厌其烦地说:“说句不好听的,罗老太七十多岁的年纪,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你何须跟她置气。而且经此一事,你叔叔婶子定然不会再留她,以后你们是见不着面了,罗老太回了老家,自然是潇洒地过日子,你倒还在怨恨中度日,这不是赔本买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