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抬头往前看去,想看看那个血腥味飘来的源头是什么,但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因为云霄先我一步捂住了我的双眼,并且把我往他怀里带了过去,以一股大力抱紧了我,按着我的头不让我动弹半分。
“不要看。”他的声音很坚定,若非他停顿了半晌,并且有源源不断的血腥味顺着山风飘来,我恐怕都会产生一种“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错觉,“……他已经死了,没什么好看的。”
我被云霄按在他的怀中,他的手很有力,胸膛也很暖,甚至有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从他的胸膛传来,一切都很平静,没有震惊,没有颤抖,没有愤怒。
可自始至终,我的头都没能抬起来半分,看看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是怎样一幅场景。
那一天,云霄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我无从得知,云霄不让我继续再问,只说我知道了并无好处,阮明严也是缄口不言,无论我怎么追问都不开口,伴随我的除了黑暗和云霄温暖的怀抱之外就只有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给我一种浓厚的不祥之感。
而今天,当阮明严问出刚才那番话时,浮现在我眼前的第一个场景就是那一日半山腰处的场景,满目的葱茏中夹杂着的浓厚腥味,浓烈得让人作呕。
“那天,云霄及时捂住了你的双眼,所以你没有看到当时的场景,”阮明严显然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他支着头,望着窗外暮色笼罩的街道,神情郁郁,“可是我却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仙门弟子的惨死之状……我永远也忘不了。”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见我自己有些飘忽的声音,“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肯告诉我?是……是那个人死得很惨?”
他叹了口气:“很惨。”
“有多惨?”
“惨到我不能告诉你。”他道,正眼看向我,“不过花朝,虽然那一天你并没有亲眼看到,但我相信你心中是有数的,这还只是一个魔修搞的鬼而已,仅仅是一个。”他着重强调了一遍,“这四十多年来,魔修蛰居于长印山中,仙门大概以为他们已经不成气候了,翻不起什么大的波浪,所以从没有多加关注过,可是我生于长印山,长于长印山,魔道现在是什么光景,大概没有人比我要清楚了。这么多年了,就算有密林阻隔,瘴气阻碍,可还是不断有人为欲入魔,为恨入魔,为恶入魔,魔修的数量要远远超出仙门的预估。在从前,还有红夭压着,有密林挡着,有金仙镇着,所以魔修不敢轻举妄动,可现在呢?江简失踪,红夭又亲自带着大批魔修出了长印山,开始在云州兴风作浪,每天都不断有人死去,或是魔修,或是仙门弟子,甚至有几处地方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那些没有自保之力的小门小派一旦遇上魔修,那就是个灭字。我真是搞不懂啊,为什么这世间总是不能安定下来,总有这样那样的人想要破坏这一份安宁?仙门也好魔道也好,都是这样,都有心怀不轨之人,都喜欢在这凡间大兴风浪,这云州到底要到何时才能安宁下来,成为一片乐土之地?世外桃源……我也好想找个世外桃源啊,从此隐居起来,再不问红尘世事,摈弃一切烦恼……”
“然后你就又会觉得生活怎么会如此无聊,巴巴地跑来找我,让我给你几个活干。”云霄冷笑着从一旁走来,“真是吃饱了撑的,前几天阮轻萝哀哀求你别再趟这趟浑水时,你义正言辞,说得好像这云州缺少你就会天翻地覆一样,怎么今天又退缩了,想去找世外桃源了?你闲得慌?”
“我这哪里就叫做闲得慌了?”阮明严就睁大了眼,辩解道,“我这叫忧州忧民!魔道重出是事实吧?云州大乱是事实吧?仙魔混战也是事实吧?我只不过感叹一两句而已,怎么就成了闲得慌了?”
“大白天的不开茶馆反倒跑花朝这唧唧歪歪,不是闲得慌是什么?”
“我倒是想开茶馆,可也得有人来喝是不是?现在正是农忙时分,本来就没多少人有闲工夫来我这喝茶,云州又这么乱,琴老爹也不来了,能有人来喝茶就怪了,没人喝茶,我这茶坊开给谁看啊?开给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