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后的声音道:“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谁愿意大郎凶险不成?你哭成这样,大郎就能醒了?糊涂!你可是一国之母!他日的大赵太后,先要替官家想着江山社稷才是。你心里中意谁来继位,不妨说出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几年?以后大赵,还是要靠你扶持着官家才是。若是你母子两宫不和,这二府也难做。”
赵栩屏息凝神,心中既忧心爹爹,又满是钦佩,皇祖母毕竟是皇祖母。
向皇后的声音哽咽着:“娘娘可是中意五郎?臣妾倒是觉得六郎看着脾气不好,性子乖张,其实是个有心的好孩子。这几日多亏了他,才喂得进汤药。”
赵栩一愣,他从来没想过向皇后竟然留意着这些小事,更没料到,一向不亲近任何皇子的向皇后,竟然第一个想到了自己。他咬咬唇,心潮起伏,他一直以为向皇后讨厌自己的娘亲,才从来不假以辞色对自己,才对赵檀他们幼时欺辱自己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的。
高太后的声音传来:“五娘,看事情不能看一时,要看长远。六郎是个聪明的,也有些手段。可他不行。”
赵栩在外面冷笑起来,这是又要说舅舅了。太后不待见舅舅和娘亲,满朝尽知。
果然听见向皇后问:“娘娘是说陈青吗?”
高太后说:“大赵这二十年里也少不了陈青,眼看着西夏和契丹屡屡在挑起争端,一旦起了战火,你要记着,只要有陈青在,我大赵安也。可他手持虎符,掌握重兵,若是六郎做了皇太子,万一陈家生出二心来,可就后患无穷了。你别忘记,陈青可是有四个儿子呢。当年太-祖怎么黄袍加身的你莫非忘记了?”
赵栩胸中一团烈火跳着,快要烧得整个人他迸裂开。想着赤胆忠心的舅舅,竟然被皇祖母疑心到这个地步。谁稀罕当什么太子!当什么皇帝!他赵六不稀罕!他舅舅不稀罕!他们从来都不稀罕!!想起陈青那满身的伤痕累累,那一腔怒火又变成无边的委屈,赵栩紧握着手,眼中的男儿泪终于落了出来。他实在不想也不愿再听下去,侧头看着禁军走过去,撩起衣裳,几个起落,又翻回西偏殿内。
赵栩关上窗,细细撩起下摆,拍落身上沾着的碎花,兜了沿着窗缝扔了出去,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这江山,是赵家的,更是万民的,因为那个宝座,如此疑心猜忌良臣,若是没有西夏和契丹呢!是不是就要解了舅舅的兵权,甚至害死舅舅?怎么不叫天下人心寒!
片刻后,赵栩深深呼吸几下,才定下心神,走出西偏殿,对廊下的宫女说:“在这里头给四主主设一床被褥,添两个冰盆,夜里好让她在这里睡一会儿。”宫女们应声去了。
赵栩看着东侧殿的槅扇门,久久未动。
东偏殿里的向皇后低下头不语:“那要不十五郎?臣妾总觉得五郎一直和四郎还有璎珞很亲近,想着心里就不大舒服。”
高太后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