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姑奶奶认了安王老福晋做干娘,逢年过节,范家与安王府走动得就勤了。程凤台倒是不大理会。安王爷在关外有地,牛羊如云,与程凤台做的是两码子生意,而且程凤台很看不惯满清贵族那种神气活现高人一等的架子,个个挺胸凸肚子的好像还在等人给他们磕头。要不是为着商细蕊,老福晋的生日他一般只备一份礼送过去,人是不会到场的。
寿宴从中午开始办起,程凤台起床正好赶去吃饭。安王爷是个大孝子,额娘生日,他亲自站到厅外台阶上迎客,见着程凤台有些意外,不知道程二爷怎么忽然这样给面子了,两人寒暄了一阵,无话可说,安王爷便把范涟指给他,让他们两个自己玩儿去。
范涟见着他更意外:“姐夫!你怎么来了!来,这儿坐。”
程凤台坐到他身边,笑道:“反正不是为了你。”他抬起头看一眼穿得大红大紫的老福晋:“也不是为了她。”
范涟叹口气,给程凤台斟杯茶:“听你这么说,我真伤心,我替老福晋一起伤心。”
程凤台笑两声环顾一圈四周,多数是一些熟面孔,不见商细蕊。商细蕊讲究一个饱吹饿唱,而且唱戏之前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怕是没闲工夫坐下吃菜的。
寿宴开席,范涟和程凤台吃吃喝喝,与相识的几个名贵闲聊几句,就轮到宾客们给老寿星敬酒了。安王老福晋端坐首席,发如银丝,面相丰润福厚,因为今天的好日子,腮上搽了两团胭脂,红得有点怪异。她身侧两个旗装的俏丽丫头,一个抱着一只巴儿狗,一个扶着她的龙头包金拐杖。连丫头们都簪金戴玉绫罗绸缎的,真有点当年慈禧太后的排场。
安王府的子孙们因为人数众多,分成五批给老福晋磕头,客人围成一圈参观这宏伟热闹的场面,口中连连称羡。按照辈分来讲,范涟似乎也应该给老福晋磕一个头。程凤台胳膊肘捅捅范涟,吊着眼角很轻蔑很挑衅地看他:“怎么着,你也来一个?”
程凤台要不这么说,范涟还真得去磕了。程凤台这么一说,范涟怎么能够让他得逞。瞟他一眼,瞅了一个空挡,上前以臣子面圣的规矩抹了两抹西装袖子,单膝点地给老福晋打了个千:“老佛爷,您万福金安,寿比青松!涟儿给您贺寿来了。”
范涟到底是范涟,在家族夺权中击败众位姨娘叔伯堂兄堂弟脱颖而出的范二爷,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当机立断,恰到好处,摸得准人心里的节节缝缝。这一声称呼这一个动作,正填上老福晋的心了。老福晋此生最是向往她的太后婶婶,以至于满清倒台以后,家中一切食卧规格比照皇宫。但是她徒然憧憬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她。
老福晋眯着眼瞧着来人,丫头忙递上眼镜,老福晋这才看清楚了,笑不拢口道:“涟哥儿!不先过来陪我说说话!就知道吃酒!”
范涟撒娇似的说:“哪有啊!我是在陪我姐夫呢!”
老福晋道:“你姐夫,那不是范大姑娘的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