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大喊大叫尥蹶子,完了商老头儿提着根大棒子满街追着他打,要把他打服。打了这么十几年,儿子还没服,老子先死了,功败垂成啊!”
程凤台仰天长叹道:“这戏子……”他忽然想起来问:“难道对萍嫂子也这么着?”
范涟不怀好意地笑道:“哎!错了!他对贴身的人都这么着,唯独除了萍嫂子。给萍嫂子端杯水还得试试水温别烫着师姐了,跟个大孝子似的。”他说这话,故意就是为了恼一恼程凤台。程凤台心里果然觉得很受刺激,觉得商细蕊是个瞎了狗眼的傻东西,他在他这里是入不敷出,受了辜负,表面上闷闷的没说别的。范涟看着有点不落忍,便又正经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对我姐姐不也是个大孝子吗?所以他在你这里脾气好坏,未必能说明什么内容。”说着吭哧吭哧笑了,跟程凤台碰了个杯:“就是跟他在一块儿,你有得好累了!”还是个幸灾乐祸的模样。
程凤台豁然站起来把酒喝光,往桌上一顿:“跟他在一块儿个屁!”
范涟歪着头,笑嘻嘻看他嘴硬。
范家人多事乱,客房没有两间,房里还铺设着春天的被褥没有收拾,像一间旅馆。当夜程凤台在范涟屋里歇下,两个大男人废话连篇讲到半夜。第二天中午,走廊尽头电话铃嘀铃铃大响,把两人一齐闹醒了。程凤台愁眉苦脸地翻个身,尽量躲开点儿范涟,连说热死了。范涟一巴掌拍在程凤台平坦的胸膛上摸索一番,眼睛都未睁开,很寂寞地叹了一口气。
外边范家的一个小弟弟接了电话,一会儿跑过来拧开门往范涟床上张望一眼,又张望一眼,门也来不及带上,立刻跑回去听电话:“恩!姐夫在呢!我哥也在!我哥搂着姐夫在睡觉!”
程凤台一翻身就起来了,赤脚往外走,边走边想范家的孩子怎么不大会说人话。电话是二奶奶打来的,曹司令那边有了信儿,劫货的歹徒果然是军方的人,是为“军匪”。曹司令与这位军匪师长相隔甚远素无来往,军匪师长也无需买曹司令的帐,抢了一批货,大概是为了试试深浅,讹诈一笔。
找到人,往下就好办了。花钱能办成的事儿,都不叫事儿。程凤台把范涟从床上拖起来,就是一阵忙活。曹司令给军匪师长施压,范涟在官场运动,程凤台去找路子行贿。这样忙了两三天,真没能顾得上和商细蕊怄气。
水云楼添丁的喜悦暂时能冲淡一些商细蕊的怨愤。他本身年纪就不大,徒弟要是年纪挨得近,一定会惹人非议,说他狂妄。商细蕊也不想正式收徒,因为他自己唱好唱砸,都是他自己的。徒弟唱得好也就罢了,唱砸了免不了让人说一句:呐,他师父居然是商细蕊!他可不愿意担这份声名。虽然不认这份师徒的名份,教起来可是一点儿也不敷衍。周香芸杨宝梨,还有一个武生小玉林是商细蕊重点培养对象。三个戏子捏到手里感觉一下,商细蕊很嫌弃他们的开蒙师父没把他们底子打扎实,自己亲自上阵给他们掰腿掰胳膊,把他们当泥人那么拆。周香芸和小玉林倒还好,周香芸是老实孩子,没人盯着自己也是苦练苦熬,没有把商细蕊过去教他的架子扔了。小玉林是武生的本行,撕腰拉胯不在话下。只苦了一个娇滴滴的杨宝梨。杨宝梨仗着一点小聪明,在文场举重若轻,功夫架子就不肯下苦力了。商细蕊压他一下,他就哭喊一声——当然了,商细蕊的手段,是比一般科班严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