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本来很不愿意程凤台离开家,一直以来,她为了把程凤台拴在家里简直花招百出,现在怎么舍得拱手相让,但是看见程凤台答应得这么痛快,竟不告饶,并且和范涟眉来眼去的,似乎有着奸计得逞的意味。是了,他一定是在那巴不得了!二奶奶心口上又顶出一口恶气,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程美心为她顺着背脊,她冷着脸说:“人走……把图章留下来!程家的钱全是我从范家派生来的,你人模狗样的嘚瑟什么!我告诉你!甭想带出去一个子儿花在你的男姘头女姘头身上!你要有骨气就净身出户!”
这话一出,莫说程凤台脸色大变,就连程美心也感到刺心和难堪。程凤台倒吸一口气,他几次出关走货,趟过刀山火海,结果到头来在他老婆眼里,这一份家财仍旧只是嫁妆的衍生物。程凤台的要强心,自立心,曾经吃过的那么多苦,全被一言否定了。这让人上哪儿喊冤去呢?程凤台脸孔铁青,二话不说把支票簿印签盒一样一样掏出来放到案头上。程美心这时候有些着慌了,除非是真正的小白脸拆白党,不然没有男人不觉得这是莫大的侮辱,忙说:“弟妹气糊涂了!说的气话!”二奶奶也察觉到自己失言,当然这时候是不肯低头的,扭着脸不言语。程凤台在那交割财务,范涟直拽他袖子,他甩开范涟迈步就走。二奶奶在他身后发出一声大哭。
程凤台一离开二奶奶跟前,立即腰板直起来,嗓门也大了,口才也利索了,总之,胆魄是回来了,和范涟噼里啪啦算账:“说程家的钱都是你们范家的,笑话!你们范家的账本都在你手里,你翻出来算算,嫁妆之外我拿过岳家一分钱没有?哪一分钱不是我自己挣的!脑袋拴裤腰带上跑到土匪窝里七出七进劈出一条路来!我赵云啊我!你们范家的人呢?全他妈孵在窝里焐着蛋!”
范涟在今天是彻头彻尾的罪人,惹得姐姐一场大气不说,还直接导致了姐姐和姐夫反目,不禁磕头虫一般连连点头:“姐夫确实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我那就是个吃祖产的废物,不敢跟你比。”
程凤台边走边喊丫鬟收拾行李,说自己要出远门了,四季衣裳都要带足,烟斗烟丝也要带上。二奶奶的乳娘林妈紧紧跟随在后,想劝又无处插嘴,只一叠声地喊着二爷,拦这拦那不让他走。程凤台一向厌恶这些二奶奶从娘家带来的老妈子大丫头,她们因为护主心切,常常在无意中挑拨了许多夫妻矛盾,平时在这家里打鸡骂狗,几乎是半个丈母娘似的人物。此时程凤台也不用给她面子了,冷笑道:“林妈妈来得正好,你仔细查看着,我带走的都是自己的衣物日用,你们范家的金银财宝一个都没动的。”林妈冷汗涔涔而下,心里真怕大姑爷撇下他们姑娘跑了,急得快哭了。程凤台不和她多费口舌,扭头到察察儿屋里,气咻咻地宣布说:“你收拾收拾,现在就跟我走,你不是要上学吗,二哥送你上学去!”察察儿开始并不搭理哥哥的疯话,直到她看出哥哥是认真的。程凤台任何时候眼角眉毛里都藏着点喜上眉梢的笑模样,一旦冷酷起来,整个儿就像换了个人,换了张脸似的。兄妹俩很利索地收拾了细软,装了整整三个大箱子绑在汽车后面,像是逃难一样。四姨太太和蒋梦萍她们听到风声出来看,也是惊呆了。蒋梦萍眼见这回闯了大祸,一阵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