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凤台有点头痛似的按了按额角,对黄记者说:“哎!失陪!”外衣也顾不上加一件就出门了。外面挺冷的,程凤台冻得缩了缩肩膀,两手抄在裤兜里,企图保存一点热度。不远处,商细蕊一手提着胡琴,一手握着琴弓,气呼呼与大胡子隔开篱笆站着,分出了一个楚河汉界。大胡子很心焦的样子,抓耳挠腮的,无奈中国话学得不够数,不能使他准确地表达自己,一着急,更是说不连牵。他们俩的这副情形,顺着看就像一只狗熊要吃掉一只小鹿;倒着看,又像一位骑士要斩杀一头巨龙。程凤台干笑一笑,即便不明内情,他也坚信他的商老板聪明伶俐,肯定不会有错,只会是别人招惹了他,于是抢先责备大胡子说:“先生,我以为您是绅士。”
大胡子更着急了,只剩下一把茂密的胡须在那打着哆嗦,可怜相。
商细蕊用琴弓当做指挥棒,指着大胡子的脸:“真有不懂人话的,二爷,你替我用洋文告诉他听。”
程凤台一点头。商细蕊深深地吸入一口冷气,冷气进了肚子,就不往外吐了,鼻尖冻得发红。接下来的这番话刚才已经说过很多遍,现在他还要耐下性来做最后一次尝试。如果对方是个中国人,商细蕊一定懒得理,就让他糊涂着去吧!可对方是一个外国人,将来万一离开中国,满世界乱说,说他们西洋的乐器比中国的高明,中国的胡琴音调不准,那怎么行呢?那不要怄死人了吗!
说是让程凤台做翻译,商细蕊眼睛仍然盯着大胡子,尽量放慢了声音,保持克制与微笑,让自己看起来是个令人信服的样子,说:“这个,咱们中国的戏啊,吃的是个味儿。胡琴托着嗓子,像这茶壶配上盖,它俩是不是一套的,一打眼就能知道,不用尺子量大小。味儿对了,它就对了。音高音低的,不费琢磨,一琢磨它就匠气,就窄,就干巴。照你的说法,到底是人随着琴,还是琴随着人呢?琴倒给人定上规矩了!一样玩意儿,但凡规矩定得太细,玩儿它的人就不灵!灵不起来!没处施展!真功夫,从来不在手上。”商细蕊指指自己的耳朵:“胡琴这物件,七分靠听,能带着嗓子走的,才叫好琴。”
程凤台略一沉吟,尝试着翻译了两句,就住嘴了。商细蕊用琴弓一顶程凤台的腰窝,顶得他打了一个激灵:“怎么,别停呀!我说了挺长一篇,到你嘴里就两句?洋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