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尉塞了不少金银给人,套听来的消息,拼拼凑凑把这边半年多的发生的事一股脑给王上说了一通。
胥律最初还能时不时冷笑着骂几句,待听至最后竟是缄默起来。
他起身推开窗子,遥遥看见那巍峨皇城,许久才冷不丁道:“你说,这雕栏玉砌的宫阙,能将人折煞到什么地步?”
大都尉不明所以,不知如何接答。
胥律也未曾是求答应,只是摇头,指尖无意识捏紧窗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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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的温度变得黏腻起来,汗湿透了魏渊的脊背,衣衫贴在身上,时冷时热。
叶汀疼昏过去又被太医施针唤醒几分,肚子上满是手肘按压后的青紫痕迹,入目斑驳,依旧隆着未曾落下,这里面还有一个姗姗来迟的孩子未曾出来。
曾经所有的喜悦都化作了痛恨,魏渊只恨不得叶汀从来没有孕过这两个孩子在腹中,也免受这份苦楚。只是身为孩子另一个父亲的他,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将满心的自责推付给两个无辜的孩子来承担……到头来,只是自责更深几分。
叶汀醒来后,没有半分空隙得以喘息,腹中绞痛更甚,他扣紧魏渊的手,下意识的朝下面用力,仅存的半分力气送出去,颓然倒在榻上,断断续续粗喘几声,身子抖如筛糠。
太医署几个尤擅千金的太医在叶汀肚子上用力摸按几处,脸色微变。还不待说话,就瞧见叶汀身下产口处有什么露出,待伸手一探摸,原是一段脐带。
众人皆是脸色一变,其中一太医当即喝道:“快快将君后身子垫起来。”
几个手脚利落的,霎时将叶汀腰身垫高。胎儿本是要往下走的,这般一垫起下半身,胎势不由得往腹中滑落几分。
叶汀脸色一阵惨白,闷咳几声,夹杂着越发显得痛苦的呻吟,汗水迷了眼睛。魏渊的手就像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两人绞紧的十指皆是苍白可怖。
太医心知情况危急,不敢再拖,胎儿未娩出脐带已经先有脱垂,若是再不快些将腹中的胎儿引出来,只怕会落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太医置备好后,几相商议,决定赌一赌。横竖君后这样都躲不过一个九死一生,能有一线生机,也宁冒险勿放过。
太医立刻将叶汀双腿分开更甚,托住脐带,将手探入产口处。已经开全的产口因为方才娩出一个胎儿有些撕裂了,不断有血从里面涌出。太医将轻轻绕住脐带把手探进去,摸索到胎儿,确是胎位不正,是个臀位。
叶汀本以为早已经疼的麻木了,可事实上,最难熬的时候才刚刚开始。太医将手缓缓伸入产口,将胎儿重新推回子宫上腹里。原本已经下坠的肚子被撑回高耸的状态,胎儿如果压住脐带,会在腹中窒息而亡。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发生,太医只能徒手将脐带从胎儿身侧拨开。然后再摸住胎头,用最快的时间将孩子引出来。稍慢一点,就可能是胎死腹中。
叶汀不是不能忍痛的人,这么多年来,刀山火海也滚过,身上大大小小伤都抗了下来,亦有无数次在生死边缘走过几遭。只是从未曾想过,这世上能有痛楚如此折磨人,当太医半条臂膀探入腹中,周转胎儿的一瞬,叶汀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抬起身子,又被人快速给按住肩头。他扬起脖颈,凄厉惨叫,指尖在魏渊手上抓出数到深可见骨的伤口。
魏渊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入他颈侧,颤声唤着他的名字,心疼到无以复加。
殿外灰色飞鸟沿着殿堂高高的屋脊掠去,徒留下萧瑟的晦涩天空,庭院中参天大树满是枯枝,像是狰狞的手,无力的朝天摊开。不知是想要乞求什么,还是想要挽留什么……
细弱的哭啼声传来,太医战战兢兢的捧着孩子到魏渊面前:“陛下,又得一公主。”小公主身子很弱,脸蛋被憋得青紫,细声细语的哭啼一会儿就没了力气。
魏渊闻言木然抬头,一双眸子赤红如血,许久才开口轻念了声‘芜若’,只是却再无人予他回应。
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