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瘦!这是标准身材!”或许是自尊心作祟,她突然开口为自己的身材辩驳。
“我不知道标准的定义是什么,在我眼里,你就是瘦得皮包骨,严重的营养不良。”利冬阳忍住伸手捏捏她手臂究竟还有没有肉的冲动,几乎没有发现她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
“利先生,当着女人的面讨论她的身材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情。”陈若瑀有点恼羞成怒的从草坪上站了起来,手上的洋伞晃动的有些不太自然,好几次都差点戳到利冬阳。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要回去吃早餐了。”她刻意强调吃早餐三个字,一时之间还是无法释怀他刚刚说的那些个个见解。
利冬阳终于发现陈若瑀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却还是从草坪上一跃而起,紧跟在她身后。
“你都吃些什么?冰箱里的食材还够不够?我明天要下山去补货,你可以列一张清单给我。”他一边说中,一边留意阴影的位置,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影子可以将她完全笼罩。
陈若瑀注意到他顺着小径弯度频频变换位置的举动,不太情愿的软化了脸上的神情。
“利先生”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体贴又这么鲁莽?
“叫我冬阳,或者跟小霓一样喊我大冬也可以。”他微拧着浓眉,睁大了原就深邃的眼瞳,充分表达出他的不满。
陈若瑀站在小木屋门前瞪着他,同时收起了洋伞。
“冬阳”好半晌之后,她妥协了,有些憋扭地开口“你明天怎么下山?方便带我一起去吗?”
她前几天抵达台东的时候,急着把自己安顿好,根本没有心情浏览沿途这一片大好风光,而且她发现自己可能需要一个轻便的交通工具代步,不然光是靠两条腿走路下山,可能就会花掉她半天的时间了。
利冬阳露出了笑容“好啊!我们早点出发,我会过来接你。”
他没有多作停留,微微仰起性格的下巴作为道别,就大步离开。
陈若瑀眯起了双眼目送他消失在树林里,怎么觉得眼前的色彩都变得更加鲜艳明亮了?
还有,他刚刚说几点要来接她呢?
早上七点,利冬阳准时在小木屋外面敲门,老早在客厅等他的陈若瑀故意拖延了几分钟,才刻意匆匆忙忙的开门。
“早”基于某种无法理解的女性自尊,陈若瑀不希望让他发现自己不到六点,就已经在客厅等他敲门。
“早安。吃过早餐没?等一下到镇上有一间早餐店口碑还不错,小霓每次下山,都喜欢去那里用餐,你要不要去吃吃看?”
利冬阳今天穿着一件纯白的v领棉衫,刷白的破旧牛仔裤,还有一双深咖啡色的经典勃肯鞋,让陈若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勃肯鞋够粗犷豪迈,却让利冬阳看起来更加慵懒随兴。
“好啊!小霓的厨艺不错,这家店能让她时常光顾,我想,我一定不会失望的。”陈若瑀走过那片绿油油的草坪,细心的调整洋伞的角度,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戳到走在身旁的利冬阳。
“你吃过小霓做的菜?她果然不是普通的喜欢你!”这个小妹一向只为喜欢的人做菜,陈若瑀在她心目中果然有特定的地位。
“我们很聊得来她很活泼,有一种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愚勇。”陈若瑀特地多看了利冬阳一眼,怕自己对海小霓的个人观感会引起他的不悦。
结果,利冬阳居然一脸深有同感的点头附和,一转头过来时,却差点让伞傍戳到了脸。
“对不起!”陈若瑀吓得花容失色,稍嫌慌张地停下脚步仔细瞧着利冬阳的脸,就怕自己刚刚真的戳伤他了。
“没关系,我没事。我拿。”结果,利冬阳干脆伸手去撑伞,把自己长发及耳的脑壳也放在洋伞伞面下,一点也不在意自己造成了多么冲突性的画面。
陈若瑀暗自吞下笑意,忍不住要夸他几句“你看起来很不拘小节,没想到居然这么贴心。”
“我?贴心?!”利冬阳忽然仰头大笑,还夸张的抹抹眼角“你这话要是让那些跟我交往过的女人听到,八成以为你脑筋不正常!”
就拿最近分手的林玉琳来说,她就是不停的抱怨他不够温柔体贴,不够关心她,才会把矛盾指向小霓,埋怨都是这个久病不愈的小妹瓜分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才会让他们没有时间好好培养感情。
陈若瑀默默瞅着他仍带有些微笑意的嘴角,还是坚持自己刚刚的论调。
“或许你只是不认为她们是需要细心呵护的对象。”她停在地道入口,在他带头走入阴暗地道时,又补上一句“我觉得小霓有你这样的哥哥,真的很幸福。”
“显然小霓有不一样的想法,要不然怎么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离家出走呢?手给我。”利冬阳一边说,一边朝后头的陈若瑀伸出右手,要她把手心放在上头。
“什么喔!”陈若瑀有那么一瞬间心跳加快,却很快的恢复镇静,若无其事的把手递给他。
“快要下雨了,石板滑滑的,你自己要小心。”他轻声叮咛,配合陈若瑀的步伐,慢慢的爬上一阶又一阶的阶梯。
密闭的窄小空间里容易让人产生太过亲密的联想,为了阻止自己太过活跃的脑细胞制造出不该有的暧昧画面,陈若瑀提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这地道是什么时候建造的?是特地为了小霓做的吗?”她小心翼翼的踩踏那些石板阶梯,发现果然就像利冬阳说的一样有些湿滑。
“不是,这是我父亲的某个祖先当初为了躲避日本警察的追辑,特地偷偷建造的,不过我也是继承了这块山坡地之后,无意中才发现的,那时候还一直觉得这尊木雕为什么要摆放在这里风吹雨打,有一次,为了搬动它,才误触了开关,干脆就在这里盖起了瞭望台。“他弯下腰,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陈若瑀从地道里给抱了上来。”我把这里当作工作室,楼上则是我休息的地方。”
他行云流水似的跨越地上零星散落的木头和工具,跟陈若瑀寸步难行的模样大不相同。
“这一整片山坡地都是你的?你是农夫吗?”她绕过特别凌乱的区域,然后小跑步跟上正在打开车门的利冬阳。
“名义上是我的。不是,我不是农夫,你看到的农作物是别人种的,最近是休耕期,下个月就会开始忙碌了。”他看着慌乱撑着伞闪躲阳光的陈若瑀,突然有感而发“要是小霓可以像你一样这么懂得照顾自己,说不定我就不会这么操心了。”
陈若瑀坐上小货车的前座,默默的把洋伞收在腿侧,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评语。
如果她有这么关心的哥哥,说不定就不会这么自立自强。
“你怎么会知道我跟小霓一样?”等陈若瑀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时,已经收不回来了。
利冬阳发动了车子,一脸有趣的睨着身旁明显尴尬的女人。
“因为你全身包得你颗棕子,因为你手上的洋伞从不离身,因为你来这里的第一天,有只粉红蝴蝶停在这里。”他修长粗糙的手指轻轻点在陈若瑀白皙秀气的鼻梁,然后短短的轻划一道弧线“而且小霓昨晚在电话中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他不打算告诉她,小霓昨晚还说了很多跟她有关的事情。
他的碰触让陈若瑀颤动了一下,带着隐形眼镜的双眸不无惊愕的看着早就转回头专心开车的他。
“原来如此”是蝴蝶疹露馅了!
“看来你很认真的做过功课。”她的前男友就少了这么一份心意,口口声声说很爱她,不会放弃这段感情,却总是拿她当麻疯病人看待。
利冬阳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不懂她怎么会突然露出自嘲的笑容。
“这不是绝症,只是需要调整一下生活方式。小霓有几年病得特别严重,都是我带她去急诊,陪她在医院休养,我有很多时间和资源可以充分去了解相关的知识”利冬阳侃侃而谈海小霓的病史,然后突然问起陈若瑀的经历。
“我?我大概是五年前发病的,那时候口腔整个溃烂,味蕾失去了功能,不停的发烧,关节疼痛,全身都是不规则的红疹”陈若瑀发现利冬阳没有不耐烦的神情,便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任何亲人在身边,我有几个交情还不错的工作夥伴,不过我想了想,还是没有跟他们透露自己生病的消息。我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又不想这样没完没了的痛苦下去,所以我选择当一个完美的病人,把医生说的话奉为圣旨,直到医生宣布我可以出院”她陷入了回忆,弯来绕去的山路好像她心里曲曲折折的情绪,她缓缓说着从来没说给别人听过的寂寞回忆,就连海小霓也没问到这么详细的发病史。
“出院后到现在,已经好几年过去了,我控制得不错,这当中只有一次严重发病的记录”
那时候,交往好多年的男友赫然发现她推拖出国散心的那段期间,其实是在医院的单人病房休养,一得知她罹患的病症甚至可能比癌症还难治疗,情绪顿时失控,毫不犹豫的提出分手。
是她有错在先,不该隐瞒自己的病情,不该因为害怕失去而选择逃避问题。
可是更让她寒心的是,那个男人最后要求复合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可能活不久了,而她名下还有价值不菲的不动产和网游公司股票,引发他的觊觎
陈若瑀陷入了回忆洪流,没发现自己早已经沉默许久。
利冬阳没有试图打破眼前的宁静,就这样开着那台中古小货车,载着身旁来自台北的娇客,稳稳地朝市区前进。
他计划要带她去热闹一点的地方,或许她的眼神就不会这么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