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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1 / 1)

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祁复礼?

——十一假期时,当李穗苗和叶扬书一起等待回乡的车时。

还是说,从那日李穗苗探身、去看隔壁阳台上悬挂的镜子时?

祁复礼当然可以拿出很多种理由来解释这种“巧合”,这种“偶遇”,李穗苗也可以相信。

相信他能够一眼看出身份证上的假名字是聪慧,相信他只是无意间提到叶扬书的鞋子,相信他只是凑巧顺道买了一双一模一样的鞋子,相信他——

李穗苗当然可以说服自己,但人无法欺骗自己的理智,李穗苗从房东那边软磨硬泡终于拿到的第一任租房者手机号码是个空号,后来房东看她可怜,又私下里给了她一个号码,告诉她,第一个租客退租后,这房子就闲置了,在李穗苗读高三的这一年,有一个中年人来看房子,短暂住了几天后,又软磨硬泡地要求退租。

因对方租住的时间太短,还未来得及在物业登记,所以物业那边并没有这个人的信息。

第二个手机号码就是现在李穗苗尝试拨打的这个。

手机号的主人不是祁复礼,应该是祁钰博——如果李穗苗没有猜错的话。

李穗苗被人跟踪、受伤过一次,绝不会在同一地点跌倒第二回。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奇怪的视线,那个身材高大但满脸阴沉的陌生中年男人,和她“偶遇”过多次。没等李穗苗将这件事告诉李天自,她就意外地从父亲掉落在地的档案上看到这张阴沉的脸。

祁钰博。

户口已经迁到邻市,死亡现场也在邻市,因而并不属于李天自所在部门的管辖范围中。

他的照片旁边,写着“长年家暴妻子、儿子”的凌乱字样。

这本是一桩无足轻重的小事,父亲很快捡起那些东西。

在几个月后,李穗苗得知原来祁邵陵是祁复礼继父后,她偶然地又想起这件事。

祁钰博的死亡,也“偶然”地发生在李穗苗察觉被跟踪之后。

李穗苗愿意将这发生的一切称之为“偶然导致的必然”。

她看到了真相的碎片,在那弥漫着迷雾的湖水之上,在隔壁阳台上悬挂的破碎镜子上。

李穗苗不知自己是否有勇气将它们拼凑完整。

她握住手机:“你好,祁学长,我是李穗苗。”

祁复礼说啊,李穗苗。

他的声音听不出意外,如何形容,像是一片自然熟透的葡萄,已经做好被鸟儿吃掉的准备。

李穗苗说是的。

“怎么是你?”祁复礼用疑惑的语调询问,微微上扬,把控得像一位优秀的声优,“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

“手机卡是林珍宝给我的,”李穗苗说,“她说,林棋蓉每次做噩梦,都要给这个手机号打电话。”

祁复礼沉默了很久。

他说:“这是个很重要的信息,穗苗。”

“是,”李穗苗说,“我也感觉到了,你父亲的死亡,有极大可能性和林棋蓉有关。”

祁复礼说:“我会把这个手机交给李警官。”

李穗苗说:“谢谢你对我父亲工作的支持。”

她刚想说再见,祁复礼又在手机里叫了一声穗苗。

他语调放缓,温温柔柔:“还有其他想对我说的吗?”

李穗苗想了想,说:“没有。”

“再见,”李穗苗说,“祁学长。”

通话就此结束。

李穗苗不确定警察是否能够根据电话号码来得到具体的通话内容,她只是一个大学生,很多公安的办案方式,她都不清楚。她放下手机,想了想,仰脸,告诉叶扬书:“叶学长,你先回去吧,我今天还得去见林珍宝,还给她一样东西。”

叶扬书说:“我陪你上去——对了,李警官让你打电话给他。”

李穗苗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给父亲打回电话,她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怎么去理清楚这些强势入侵的事实。叶扬书陪着她上楼,和她一块儿见了林珍宝,林珍宝笑着称呼叶扬书为“叶老师”,问叶扬书,以后还会不会给她做家教补课。

叶扬书用正式的语气拒绝了她,就像将她视作一个大人,语言和措辞都很平等,并未顾忌她只是一个孩子而有所温和。

再度下楼的时刻,电梯中,李穗苗看着倒影,忽然说:“你看起来好像不会说善意的谎言。”

叶扬书承认:“可能因为我认为它不亚于饮鸩止渴。”

李穗苗静默半晌。

她在出电梯时才给李天自打了电话,李天自心急如焚,却并没有苛责女儿,只是斟酌着语言,尽量温柔地劝慰她,说最好不要再给林珍宝做家教。

一个合格的警察,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并没有指控林棋蓉是嫌疑人,他现在劝女儿也同样小心翼翼。

李穗苗却直接告诉他,说爸爸,我今天发现了一个很可疑的线索,对案件可能有很大的帮助。

李天自问,是什么?

李穗苗说:“林棋蓉一直在和祁钰博保持着联系,现在,这个手机在祁复礼手上。”

李天自说:“什么!”

叶扬书站在李穗苗身侧,他微微皱眉,看她。

李穗苗说:“我觉得,您去查查祁复礼手上的那个手机,可能能得到更有价值的东西。”

……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李穗苗埋头写作业,听前排的关武和周围的人聊天,说祁学长请了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昨夜和今天都没来学校;清晨的时候,叶扬书也莫名失联了,关武打电话,也联系不到,真奇怪。

李穗苗默不作声,她低头,写错一个字,划掉,慢慢地涂上黑点,又在旁边,工工整整,一笔一画地写一个新的。

她在中午时分去了父亲暂时在的警察局,给父亲送盒饭。李天自几乎一夜没睡,胡茬都出来了,接过饭盒大口吃,不忘担心女儿的学习,催促着她快点回学校。

“小祁,小叶啊,”李天自说,“麻烦你们了,送苗苗回去,谢谢了。”

叶扬书平和地说不麻烦。

祁复礼看起来也是一夜没睡,原本是懒懒散散的一个人,现在眼皮下都起了淡淡的乌青,快睁不开似的,还是点头,说李叔叔您放心。

三个人出了警察局,冬天风冷,嗖嗖的,地上一层积雪,沾染了泥土,有着清透的肮脏。

祁复礼含笑问李穗苗:“下午还有几节课——唔——”

“啪——”

清脆的一巴掌打散了祁复礼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微微怔住,洁白的脸上是清晰的指痕。

这一下猝不及防,就连旁边的叶扬书都惊住了,没拦住。

半晌,他在寂静中转过脸,愕然地看李穗苗。

李穗苗的手握成拳,指尖按在掌心,大拇指愤怒向下,一上一下。南辕北辙,她如此捏着自己灵活的手,盯着他。

“祁复礼,”李穗苗叫他的名字,一字一顿,“你这个大骗子。”

说完这句话,她扭头就走,掌心发烫,不知是气,还是打的。

祁复礼摸了摸脸,忽而笑了。

他漫不经心地看叶扬书:“想什么?怎么?羡慕没落在你脸上?”

叶扬书静默两秒,摇头:“不是这个。”

“我在想,”他说,“你顶着这个巴掌印,下午该怎么向老师同学、和我们未来的岳父解释。”

但我爱你

祁复礼说:“叶扬书你疯了?”

叶扬书只是淡淡地看着祁复礼,那表情好似胜利者对战败者的惋惜。

他们之间曾经有过身后的友谊,有一些默契的共事。无论是之前或以后,这些东西都将永远地被埋在地下。

拥有共同秘密的人,最容易结下牢不可破的关系。

如果不是李穗苗,他们之间的同盟大约仍旧会无坚不摧。

现在一切都变了。

叶扬书微微抬头,看天边渐渐偏移的云。

他说:“祁复礼,你知道,李穗苗最喜欢什么样类型的男性。”

他们都知道。

每个人都有着固定的择偶观和长相偏好,李穗苗微博关注的几个男明星都拥有相同的特质,微微小麦色、健康紧致的皮肤,匀称漂亮的肌肉,深色浓密、黑漆漆的头发,五官漂亮、立体深邃,英俊而并不女相,是很端正的帅气。

她转发过的影视剧、动漫角色,无一例外,都是开朗热情,真诚、健康向上的邻家大哥哥形象。

就像——

得知父亲出轨前的叶扬书。

他就是李穗苗所注意、偏好的男性模板具像化。

祁复礼遗传他的母亲,头发天生的微微发卷,这点没有办法纠正,他皮肤白,发色也浅,不能晒,天生对紫外线过敏,稍稍严重就会发红发热发痒。卷发也是,

和叶扬书相比,他又是能用“漂亮”称呼的相貌,桃花眼薄嘴唇,小时候因精致的长相被同班同学嘲笑,祁复礼一声不吭,拿起凳子往同学头上砸。

成为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健全人”并不容易。

祁复礼也只是笑:“扬书,你也知道,穗苗喜欢的是以前的你。”

他看向叶扬书那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意有所指:“别做傻事了,老叶,你以前劝过我,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呢?”

——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呢?

警察局中,李天自一口喝掉杯子里的水,谢过了千里迢迢赶来的钟威,和他一块儿整理着今天收缴的物证。

祁复礼主动上交了那块手机,经过负责技术的同事努力,很快就将所有的通话记录和一些其他信息都调取成功。

正如李天自所预料的那样,在厂长胡文民和祁钰博两人死亡的死亡期间,祁钰博和林棋蓉一直紧密地保持着电话联系。

而在祁钰博死亡的那日,两个人也有五次通话记录。

最后一次通话发生在祁钰博死亡前六个小时。

而叶扬书也提供了一条十分有用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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