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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 / 2)

“可你一定不知道,为了我的病,哥哥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赵婉儿扬起头,含泪的眼瞳定住苍白的天花板“我从小就体弱多病,总是在医院里进进出出,六岁那年动了第一次心脏手术。那次手术让我支撑了几年没犯病,一直到小学四年级,忽然又犯病了。学校把我送到了医院,医院希望我再动一次手术,可育幼院那几年经济很困难,筹不出钱来,哥哥四处跟同学借钱,不够的部分求医生通融,让他以后打工慢慢偿还,好不容易医生点了头,答应帮我动手术。可我这病,并不是动过手术就能好的,从那时候起,我便成了医院的常客。而哥哥,从大学起便拼命打工赚钱,他的学费跟生活费还好,花在我身上的医疗费用才真正是天文数字。”她涩涩地“为了我,他不得不放弃拿奖学金出国深造的机会,一毕业就拼命赚钱,白天上班,晚上还得兼差,那时候我真怕他身子撑不住,可他老笑着对我说没问题,要我尽管放心——”说到这儿,赵婉儿呼吸一紧,终于落下泪来“人们总是以为哥哥这几年赚了很多钱,肯定是住洋房,开跑车,媒体也争着采访他这个黄金单身汉,可谁知道他的钱其实全花在我身上了——哥哥为我做的,真的太多太多了。”

而她竟还曾讽刺他从来不曾领受过经济压力!

悔恨,浓浓重重堆上于品甜心头,压迫得她几乎无法顺畅呼吸。

她真的太过分了,根本不了解真实状况,就凭着自我揣测胡乱责备他——一一想起年轻的他是如何东奔西跑筹措妹妹的医葯费,如何日夜工作拼命赚钱,她便忍不住满腔怜惜与痛楚。

她真的、真的太过分了

她真的,真的太过分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求她,一次又一次地忍受她毫无理由的怒骂、痛打,一次又一次咬紧牙关,不让委屈的眼泪落下,只为了心底,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希望。

他希望她,别像那个男人一样抛弃他们,别像那么无情的男人一样,抛下孤苦无依的他们。

可她,却依然绝情地走了,留下他,和什么也不懂的妹妹。

妹妹,那小巧清秀的脸在冷冷的月光下显得多么可爱,多么动人,她弯弯的眉,红润的唇,还有那对那么清亮,那么透澄的眼眸。

她怎么舍得抛下这么一个玲珑剔透的孩子?怎么舍得抛下他?

冬夜,气温虽然冻寒冷彻,可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才真正让他如坠冰窖。

她说,她想起有点事要办,要他和妹妹在这里等她。

他默默听着,却明白这只是她的托辞。

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永远,永远

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他的喉头,他想喊,想叫,想出声唤回那正逐渐淡去的背影,想开口求她,求她别抛下他们,可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喉咙,好痛,他的心,更痛。

瞪大眼,他看着那踽踽离去的背影,看着她逐渐在朦胧的视界里黯淡v去。他看着,看着,强迫自己凝定原地,不喊,不追。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他才缓缓转身,望向躺在婴儿车里,浑然不解世事的妹妹。

“只有我们两个了,妹妹,从今以后,只有你跟我。”

他半跪在地,轻轻握住妹妹柔细的小手。

在这个冷绝无情的世界,他,只有妹妹了——

泪水,自他紧闭的眼睫滚落,缓缓地划过颊畔,直抵端俊的方唇。

于品甜望着,心脏重重抽疼。

他在哭吗?在梦里,哭吗?

跪下身子,她扬起手,不舍地顺着湿润的泪痕划下,

轻轻停落他冰凉的唇。

天气很好,午后暖暖的阳光柔柔地洒落,在他俊朗的脸孔上流动着好看的光影,微风轻轻吹拂,卷起他额前发绺。

这样舒适的午后,他一个人悄悄来到屋顶小憩,却在人梦时,流泪了。

希惟,希惟。

她在心底唤着,疼痛不已。

别哭,别哭,好吗?她眨眨眼睫,在柔软的唇碰着他时,眼眶不觉也湿润了。轻柔的动作惊醒了挣扎于半梦半醒之间的他,忽地扬起星眸。两束清亮的目光直直逼向于品甜,她浅浅微笑,并没有因为自己趁着他午睡偷袭而感到羞涩或愧疚。他忽地直起上半身,难掩震撼。“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刚。”“你,”他望着她,眼神难得地带着点不确定“你刚刚做了什么?”“我?我什么也没做啊。”她装傻。“什么也没做?可是你明明,明明--”“就算我偷亲一下你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红唇微嘟。她实在该感到丢脸的,在偷吻一个男人后还如此理直气壮--,可现在的她,胸口填满了浓浓的情,心底压抑了深深的怜。她只想逗他开心,只想让他忘了方才的梦,忘了从前不愉快的一切。她,顾不得羞涩啊!“品甜,你我”他凝望着她,清澈的眸掠过一道道复杂神采,双拳缩了又放,放了又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悄然叹息“算了,我先说吧。”他一愣:“先说什么?”

“我好象喜欢上你了。”趁着勇气还没消失,她不顾一切冲口而出。

他愕然,久久,不发一言。

莫非被她的大胆吓呆了吗?

于品甜在心底自嘲,闭上眸,深深呼吸“我喜欢你,希惟。”

他瞪视她,呼吸**,胸口漫开难解滋味半晌,才哑声一句“你没发烧吧?”

期待了半天,竟等来这样的回应?

失落、惆怅、不安,缓缓堆上心头,她咬住下唇“我没发烧。”

“那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为什么不能说?”她有些委屈“我说的是实话啊。”

“可是你我——”

“你不必这么紧张!”他惊愕犹豫的反应刺伤了她扬起眸,倔强地瞪他一眼“我又没要求你回应我!你不喜欢我也无所谓,反正我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感觉而已,你不一定要做什么——”一股酸涩刺痛她眼眸,她忽地站起身“算了,你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听到好了。”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去。

他连忙展臂拉住她“别走。”

“你刚刚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嗯。”“可你不是一直认为我是个冷血动物吗?”他问,嗓音有些压抑。

她心一扯,转过身,迷蒙的眼眸真诚地凝望他“是我错了,希惟,我以前对你有偏见。”

“你怎么知道是偏见?”他粗声道。

“我知道。”她微微笑“因为一个对妹妹那么好的男人不可能冷血无情。”

“你——”听闻她直率的言语赵希惟似乎有些尴尬,脸颊微微泛红,他别过头,呐呐地“你根本不明白——”

无措的反应再度勾起了于品甜满腔柔情,她扬起头,温温柔柔凝睇面前总是装着酷脸的男人“我明白,希惟,我明白。”他心跳一乱:“品甜”她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你不必说,不必勉强自己回应什么。”

他忽地伸手抓住她手指,湛眸幽深,神思不定。

她微微地笑,笑容清浅、温婉,睇向他的眸子满蕴柔情。

他心一紧,终于守不住一贯的淡然,叹息一声,伸手捧起她秀丽容颜,温热的方唇俯下,轻轻擦揉她温软红唇。

她心悸莫名,完全忘了呼吸。

他慢慢地、悠悠地、好整以暇地亲吻着她,品味着她,直弄得她神魂颠倒,娇柔的身躯软软地瘫在他怀里。

“希惟希惟——”她轻轻地喊,沉浸于激情中的嗓音柔细妩媚,轻易可迷乱任何一个男子的理智。

包括赵希惟。

他,早就不知所以了,除了更加用力地抱紧她,更加急迫地亲吻她,更加狂野地想将她整个人揉入自己体内,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只有她。

他的眼里,心底,只容得下她。

“品甜——”他喘着气,呼吸急促。

而这声压抑着渴望的低喃更加引爆了两人的激情,愈发急切地探索着对方的唇,对方的颈,对方的胸膛

他们吻得那么激动,那么投入,完全没发现楼顶人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面容沧桑的妇人。

她悄悄躲在门后,窥视着激情拥吻的两人,满是皱纹的嘴角,缓缓爬上一抹欣慰的笑痕。

一阵强风吹来,摇落几片树叶。

赵婉儿怔怔望着窗外一片片往下坠落的树叶,怔怔地。还只是春天啊,那么青翠澄绿的叶子就这么落下了,轻轻地、缓缓地,坠落地面。

看来,单薄纤巧的树叶,终究抵不住强风摧残,即便在生机洋溢的春季,也可能就这么结束了生命。

生命,果真是脆弱的

涩涩的滋味在胸间漫开,她忽地收回眸光。

正怔忡不定时,一个沙哑的嗓音柔柔拂过她耳畔。

“怎么?今天不看书吗?婉儿。”

她扬起头,在瞳底映人一张慈祥和蔼的女性面容后,唇角不觉攀上甜甜笑痕。

“周婶!”她亲热地唤着,亲热地层臂邀请外表看来有点年岁的妇人在身旁坐下“你这么快打扫完了吗?”

“差不多了。”周婶点头笑道“我今天比较早来医院,早早做完工作,就可以来陪你聊聊天。”

“谢谢。”赵婉儿灿灿地笑,眸中掠过感激“你对我总是这么好,周婶。”

“你对我才好呢。医院这么大,也就你这丫头最善解人意,别说我,那些医生护士哪个有空不喜欢来跟你聊聊天的?”

“嗯,大家都对我很好。”

“也要你值得人疼啊,傻丫头。”周婶望她,爬满鱼尾纹的眼眸不自觉闪过泪光。

赵婉儿看着,心脏一紧。

“对了,周婶,”她急忙转开话题“有人带了水果篮送我,里面的水果都很好吃哦,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我看到了。你不是爱吃苹果吗?我削一颗给你吃好了。”“嗯。你顺便也来一颗。

“好。”周婶笑应道,转身从水果篮取了两颗红润圆亮的苹果,一面拿起水果刀削着,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水果是谁送你的?”

“是我哥哥的女朋友。”

“女朋友?”周婶忽地抬眸“是不是一个长头发,眼睛很亮,长得很清秀的女人,大概二十八九岁?”

“是啊。不过你怎么知道?周婶,你应该没见过她啊。”

“啊,喔。”突如其来的问题似乎让周婶措手不及,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乱猜的,那天我正在打扫时,看到那个女人从你房间出来。”

“这样啊。”看出周婶的尴尬,赵婉儿体贴地不再迫问。“她真的——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吗?”“对啊。”“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女人。”“嗯。周婶想见见她吗?”“啊,不必了。有机会再说吧。”“希望有机会。于姐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你一定会喜欢的。”赵婉儿浅浅地笑,言语若有暗示。周婶心一跳,水果刀一歪,差点划到手指。赵婉儿一惊,急忙抓起她的手细看。“你要小心一点啊,划到手可不好了。”

年轻的嗓音虽是责备,却掩不住焦急,周婶不觉感动,眼眸一酸。

“还是我来削好了,周婶。”赵婉儿说着,就要从她手中抢去水果刀跟苹果。

她连忙躲开“不必,不必,我来就好。”

“可是——”

“放心吧,我会小心一点的。”周婶微笑,继续削起水果。

赵婉儿默默望她。

不一会儿,周婶削完了苹果,一面递给赵婉儿,一面轻声问道“你刚刚说那个于小姐人很好?’’

“嗯。”赵婉儿接过苹果,咬了一口“于姐人真的很好,又善良又体贴。”

“是吗?”周婶听着,老脸上神情忽地朦胧“有机会能见见她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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