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倒映的自己,看见他的睫毛就像秋日成熟的麦穗于风中颤动,看见他痛苦得近乎扭曲的面容和眼角的泪。
“不要哭,”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粗哑得像是被抽干水分的橙子,“只要你活着——就好了……”
然后,她便彻彻底底地被浓重的黑暗所淹没。
“女人,醒醒——”
屁股好痛。峦影在黑暗中翻了个身。
“快给小爷起来,小爷肚子饿了!”
屁股上又被重重踹了一脚。
峦影终于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狂躁地睁开眼,狠狠地把她身边那个聒噪不止的不明物体踹得在空飞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她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打了个呵欠,怒气冲冲地吼道:“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我看你十有八九是个猪妖!”
被她踹飞老远的不明物体不慌不忙爬起来,认认真真地把身上沾染的尘土拍得一干二净,接着“倏”一下又回到峦影面前,先慢悠悠地踱了几个来回,又仰起头,朝已经站起来的峦影邪魅一笑,冷哼道:“女人,你已经成功引起了小爷我的注意。”
峦影回赠对方一个邪魅的微笑,拎着对方的领子使出一个大甩臂,然后将手平摊搁在额头上,望着一个黑点由低到高飞远了,又自高向低摔回来,遗憾地撇了撇嘴,“又差一点点就能把他扔到崖边了。”
“不错,看来你最近功力又上了一层台阶,”摔下来却毫发无伤的不明物体赞赏道,接着,他又语气一转,阴狠而寒凉地说道:“但是敢这样对我九夜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女人——”
“你这是在玩火。”峦影翻翻白眼接口,躺回草地上。
“真是个无趣的女人。”不明物体冷哼一声,躺到她的身边和她一块望天出神。
寸草不生的崖底已变得碧绿一片,干枯的河床也重新有了潺潺流动的河水。只可惜草是长出来了,野果子也能找着一片,连早先光秃而灼热的岩壁上也能钻出几朵迎风摇曳的野百合了,就是几棵树依然像是营养不良的小孩儿,瘦弱得可怜。本是崭新的菊花宝典早被峦影翻得卷了边,脱了线,现在她就是闭上眼睛,都能把里头的内容倒背如流。
三百年前,峦影被句芒踹下悬崖,在崖底滚烫的地面上躺尸般昏睡了足有三天,因为背后的衣裳被烧通了,一股烤肉的焦味钻进她的鼻子,她才后知后觉地醒过来。她怀里揣着菊花宝典,边走边骂句芒,直到身上的汗水把烧得几乎只剩前半部分的露背装浸得湿透,脚底的鞋子也被烧通,才勉勉强强在靠近河床的那面岩壁上找到一个垫了枯草的山洞,枯草上残存了几分灵气,大约是它们不会被烧干净的原因。
那些枯草简直就是峦影的救命稻草,她在上头打了一个滚,心满意足地把菊花宝典往头底下一放,终于睡上了被踢下悬崖后的第一个好觉。
遗憾的是这个好觉短到连梦也没让峦影做一个,她的屁股就被人满怀恶意地又踹了三脚。
没错,就是在这个荒无人烟,炎热无比,连鸟都不屑拉上一泡屎的悬崖底下,峦影遇见了一个来历不明,身份不明,年龄不详,品行极度恶劣,风格极度老土,患有极端洁癖的男人,哦,不,是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