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酒楼的雅室内,独孤明给李岱斟满一杯酒笑道:“今天天子找亲家过去,是不是告诉你入相之事?”
李岱一怔,“兄长知道这件事?”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还知道这是李辅国的意思,他们几个宦官商议过,最终决定让你来替代苗晋卿。”
李岱半晌说不出话来,让自己复相竟然是一群宦官决定的,他心中着实堵得慌。
独孤明微微笑道:“其实你不要想得太多,这些宦官的心思很简单,马上要跨年了,他们需要阿邺继续给他们好处,他们就做一个顺水人情。”
“决定相国这种大事居然是由宦官来决定?”
李岱压低声音道:“那天子岂不是变成了宦官的傀儡?”
独孤明淡淡道:“其实倒也不完全是,天子和宦官们还是互相利用,天子是正经太子上位,怎么可能成为宦官的傀儡,只是这帮朝臣太强势了,相权压过了皇权,天子想要权力,手中需要有把刀才行。”
李岱喝了口茶,不屑道:“天子是需要刀,但宦官这把刀是不是有点太下作了?”
“只要刀能杀人就可以,不在乎是否下作,关键在于适用自己,则天皇帝用的刀是告密和酷吏,很适用她,太上皇用的刀是集贤殿学士和外戚杨家,这也适合他,到了天子这里,适用他的刀其实也有两把,一个宦官,一个暗杀,但我宁可他用宦官,而不要用暗杀。”
李岱默默点头,天子监视大臣已经很让人诟病了,如果再加上一条暗杀,那真的不要人活了。
“兄长最好有机会劝劝天子把监视撤了,朝臣们有时候表现强势,就是因为宦官的压力太大,他们不得不抱团对抗,这样迟早会出现朝廷动荡。”
独孤明摇摇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而且朝臣和宦官对抗,也是天子所乐见的事情。”
李岱忧心道:“可就怕天子控制不住局面啊!一旦朝廷内部出现混乱,外部就会引发割据,整个大唐就会陷入四分五裂。”
独孤明见李岱还看不透局势,他不知道自己儿子真正需要什么吗?独孤明心中暗暗摇头。
独孤明也不说破,只是风轻云淡笑了笑道:“历朝历代都是这样,有起就有伏,有运来就有势去,不是人力所能阻挡,或许这就是天地之道吧!”
李岱默默点头,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道:“听说大唐要和回鹘和亲?”
“确实如此,不过是我们迎娶回鹘公主,敦煌郡王李承寀迎娶回鹘毗伽公主,开春出发,天子想借回鹘军队收复朔方。”
“可是.可是”
李岱连说了两个可是,最终沉默了,他想说可以让邺儿率军收复朔方,但他立刻想到,天子不想让邺儿染指朔方,才会向回鹘求援。
独孤明冷笑一声道:“天子想得是很好,但我相信,最后的事态发展,一定会大大出乎天子的意料。”
韩奉恩是上午当值,中午就没有他的事情了,他匆匆走过一条长廊,来到一间阴暗的房间前,虽然外面是温暖明媚的冬日阳光,但这间屋子里还是异常阴暗,窗子上挂着厚厚帘幕,天棚明瓦也没有了,居然还点着蜡烛。
一名小宦官在门口禀报,“阿爷,奉恩来了!”
“进来!”里面传来李辅国阴柔的声音。
韩奉恩推开门进去,立刻有大片刺眼的阳光洒进了屋内。
“蠢货,还不赶快把门关上!”
韩奉恩吓得连忙关上门。
李辅国小时候曾得过天花,侥幸没有死,但留下了一脸麻子,变得丑陋无比,所以他不愿意见阳光,几十年来一直生活在阴暗之处。
“今天圣上接见了谁?说了什么?”
李辅国要掌握天子李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靠这些宦官,甚至天子和哪个妃子共寝他也要知道,床上的细节他不关心,但他关心他们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