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却与以往不同,那摊子却变成了一个卖瓜的,而摊主也从原本那个笑容憨厚的汉子变成了另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老道领着李无为上前问道:“敢问这位居士,原本那卖糖人的摊子和摊主现在何处?”
壮汉赶忙站起身来回道:“道长不必如此客气,您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四方宗的少主出行,王家汉子,哦,就是之前的摊主走在路上,撞上了人家的车马,幸好人家的马匹无事,但他当时被撞翻在地后又被马匹踏过,当场便死了。”
李无为听完这番话,歪头不解地问道:“哪有人好端端走在路上撞了车马这种事?难道不是那驾车的人不对吗?”
壮汉赶忙扭头看了看四周,见来往行人无人注意到这里,松了一口气,焦急地回道:“小道长可不敢这么说。人家县衙可都判完案了,是王家汉子无故冲撞了车马。
好在人家四方宗的马匹无事,四方宗少主又心善,看在王家汉子死后,他家孤儿寡母没有依靠的份上,又给了他妻子五两银子。”
老道看见李无为面色不忿还欲辩驳,侧身挡住了李无为,打了个稽首说道:“原来是这般缘由,倒是多谢这位居士解惑了。”
壮汉连声说不敢不敢。老道领着李无为又逛了逛,发现他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准备带着他返回道观。
在道观中用过晚饭后,到了李无为去大殿上对着祖师爷打坐冥想做功课的时间,他却来到了老道的屋内,对老道说道:“师父,我想习武。”
老道把手上的道经放到了桌上,叹了口气问道:“可是因为今日之事心有所感?”
李无为点头应是。
老道伸手示意李无为坐到他对面,又问道:“那你又为何要习武呢?”
李无为坐到桌前,当即说道:“那自然是为了行侠仗义,不让别人也如同王家大哥一般。”
行侠仗义啊。老道听见这句话似是想起了什么,微微叹了口气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今日的事情,若是你身怀一身武艺,你要如何行侠仗义呢?”
李无为答道:“当然是前去那四方宗向那少主讨要说法。”
“这件事官府不是已给了一个说法。”
“这天下岂会有一条人命不过五两银子的说法!”
“可那不是王家汉子咎由自取吗?你也听了那摊主说的话,县令已经判过案了。”
李无为听了这话惊讶地瞪大眼睛问道:“四方宗平日里横行霸道,您带我去县里时也是看见过的。这分明就是那少主出行撞死了人,而后串通官府脱罪罢了。”
老道摇了摇头,又抿了口茶水:“官府已经判完案了,无论这结果是否公正,这案子都已结束了。你打上门去官府也不可能翻案,还会遭到四方宗的报复。”
见李无为低头不语,老道又继续说道:“那王家汉子是有家室的,你打上门去,帮他报仇杀了那少主。若是四方宗要报复,你扛得住,牵连到他妻子和孩子又如何?他给了那孤儿寡母五两银子,足够他们生活很长时间了。”
李无为出言反驳道:“即便如此,他的所作所为也还是不义之举。”
“可无论官府还是那个卖瓜的汉子,都认为他是无罪的。你没听到那个卖瓜的汉子还夸那四方宗少主心善吗?”
李无为越听心中越气,站起身来,眼含泪水地质问道:“难道您也认为他是对的吗?”
老道士肃然道:“我只是在告诉你行侠仗义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要想到的不仅是恶人,还有你要救的人。为恶容易,行善事难,行侠仗义说着轻巧,实则是天下最难。藏书库里的书你看了不少,一入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你应该也是懂的。”
李无为跪下叩首不起:“我就是想习武,您今天若是不允许,我便不起来了。”
老道士叹了口气,起身将李无为扶起:“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你现在六岁,刚好也是打基础的年纪,我之前的确是考虑不周,即便不让你踏入江湖,练武也好自保。从明天开始,你便跟我习武吧,只是不得怠慢了功课。至于四方宗的事情,为师会处理的,你安心在这观中习武,待到学有所成再出山行走江湖。”
自那之后,李无为每日的功课便多了一项习武。老道一如既往地会带他去县里买东西。李无为也在茶馆的说书人那里听到了道门少侠林过云夜闯四方宗,三剑荡平山门的故事,心中对老道的出身也多出几分猜测。
至于四方宗自然是解散了,上门的可是道门年轻一代最出名的少侠,报复的心思更是半分都不敢有,只以为是平日里作恶太多引来了道门真人。
十分讽刺的是,李无为之后又见到过一次当初那个卖瓜的汉子,那时的他正痛骂着平日间鱼肉乡里的四方宗,对为民除害的林少侠赞不绝口,并为死去的王家汉子叫起了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