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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41章(1 / 2)

这里是舍峰。

修炼之中,凶险关卡比比皆是,唯有舍忘死,方能置死地而后生。

此地常年风雪,一年里几乎没有几天是放晴的,普通人在这里根本站不住,即便修士,也很难忍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清苦。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长明带云未思来过几回。

反而很喜欢这里的寂寞艰苦。

越是艰苦,才越能淬炼心智躯体。

修士眼中的至臻境界,是白日飞升,这种飞升并非魂魄飞升,而是连同肉||体一道顿悟,这就需要肉||体与魂魄都修炼到极致,方能两者并行,兼而容之。

长明时常坐在山巅,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甚至是好几天。

起初云未思是受不住的。

自小锦衣玉食,受尽父母宠爱,虽然也习练了一些入门心决,可仗着天赋过人,从未认真坚持下来,每次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马马虎虎糊弄过去便算完事了,直到家门生变,家破人亡,方才突然醒悟过来。

哪怕经历过千里逃亡,也只是在危急之下提着一口气的本能反应,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娇惯养的翩翩公子,玉皇观的修炼虽然刻苦,咬咬牙还能忍下来,舍峰令人望而畏的狂风暴雪,却让云未思每次想起来就有种牙酸的刺骨寒冷。

在长明离开玉皇观后,却主动经常来这里修炼。

后来没遇到长明,来的次数也渐渐少了,已经不再畏惧这种程度的风雪,在这里修炼的意义也就不大。

这一年,前往万莲佛地,挑战龙象佛座。

万莲佛地与庆云禅院并称佛门两大圣地,藏龙卧虎,高人济济。

龙象佛座圣觉是万莲佛地中号称武力第一的僧人,地位仅次于本门佛首。

以云未思当时的实力而言,必然是赢不过对方的。

对方听说道门新秀上门求教,也是付一笑,并未亲自出面,随手召了座下数名弟子招待。

那些人都被云未思打败了,连带圣觉座下最为青睐的大弟子。

圣觉终于被惊动了。

亲自出手,与云未思在佛地门前的院子战了三日三夜,云未思身负重伤,可圣觉也未占到什么便宜,甚至被云未思以半招数堪堪取胜,圣觉主动认输,并感慨云未思前途无量,终有一日能登顶武道巅峰。

离开万莲佛地的云未思没有回玉皇观,反而来了舍峰。

就连也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神志昏沉中,会选择这个地方。

也许他早就知道,师尊再也不会回玉皇观了。

在这个地方,兴许两人还有再见一面的机会。

虽然机会也很渺茫。

天涯海角,寻寻觅觅,努力变强,却无人可以诉说了。

长明看着倒在地上的云未思,推了几下没有反应,认命将人搬到屋内。

木屋里还有些柴禾,火开窗,捡了点茅草往身上盖。

长明开始觉得不应该把那个云未思往赶,否则现在起码还有个干活的,对方总不能看着自己被冻死吧。

眼前这个云未思,正是意气风发的青年时期,比起刚入师门那会儿,已经沉稳不少。

虽然日后容颜也没什么变化,从神态表情,是可以轻易辨别出不同的。

屋内逐渐变得更暖,长明只觉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一声又一声。

咳嗽声让昏迷中的云未思动了动,微微有些感知外界的意识。

迷迷糊糊睁眼,还未感受到身体剧痛,视线之内就先映入一个身影。

“……”

云未思张了张口,以为自己发出声音了。

其实没有。

那只是他心里的回响。

师尊。

长明咳嗽完,抬头看见半睁眼眸的一脸迷茫。

“爱徒?”

云未思:……

想,果然是在做梦,师尊绝不可能这么喊自己的。

做梦也好。

师徒二人已经整整三年未见了。

不时听见师尊的消息,可也只有只言片语。

只知道对方越来越强,而需要拼尽全力,才能追赶对方脚步,不至于被远远甩在后面。

师尊……

嗓子已经哑了,喊不出声。

长明从唇语上读懂了。

伸手去摸对方的脑袋。

云未思顺势将头靠上去,蹭了蹭。

在玉皇观时,长明很少这么做。

对徒弟素来是不遗余力的严厉。

云未思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

一开始也许还有些脾气,后面也渐渐明白过来了。

寻常人提起修仙,只知道长衣飘飘出尘脱俗,修仙江湖中的争斗,往往比普通人还要残酷百倍。

不够强大,就无法在师门出头。

不够强大,就可能被杀人夺宝。

朝堂上那些尔虞我诈固然厉害,输了顶多是下野流放,杀人不过头点地。

修士若是在斗法中落败,也许有时连魂魄都未能留下,还要被拿去充作炉鼎材料。

长明越严厉,成才的机会也就越大。

而且师尊,也不是日日都不苟言笑的。

手谈与泡茶时,师尊的姿态往往是放松的,连带神也柔和不少。

可也没有像眼前这样,如雪化青松,风拂夜云,所有严厉烟消云散,唯有眼底星河,满目开阔。

这不像师尊了,更像自己的幻觉。

“你从前在家里,也这般爱撒娇吗?”

听见师尊如是问道。

云未思忍不住也笑了一下。

从前是家中独子,虽然母亲目盲,可父母对他的宠爱没有减少半分,云丛两家的丰厚家底,足够让他随意挥霍一辈子也挥霍不完。

据说两家原先是有婚约的,因为母亲眼睛的事,一度想取消婚约,闹得双方长辈不太痛快,父母成婚后也还僵着,直到他的出生才改变这个局面。母亲说小时候冰雪可爱,人见人爱到什么程度?那真是每个人见了都想亲一口,听说连皇帝见了也差点要让他跟公主配下娃娃亲。这种况下两家长辈哪里还有火,就都借着下台阶,重归于好了。

有了万千宠爱,从前的云未思仅仅是个有些纨绔的公子哥儿,父母长辈们也已经很满意,不再多做要求了。

重伤之时,神智未清,肢体流露,越发从心。

从前的师尊很严厉,未敢有半分逾距。

如高高在上的神明,只能让人仰望。

既然是幻觉,就无所谓了。

神明固然强大完美,眼前难得温柔却也令他珍视眷恋。

长明早知道将对父母的孺慕转移到自己身上来,无形中也纵容的行为。

四个徒弟中,云未思是天赋最高,修为最强的。

内心深处,却也是最柔软的。

只是这份柔软,从前只有自己能看见。

后来对方就亲手斩断了。

现在想来,云海也许是云未思心底未竟的执念。

少年时鲜衣怒马的放纵恣意,许多戛然而止,求而不得的憾恨。

云未思以为自己斩断了,却始终藕断丝连。

枕着长明的手睡着了。

醒来时,这不过是一场温暖的梦。

也许脸颊上温度犹在,却依旧孤身一人。

这个少年时很爱热闹的人,将注定半都要在风雪中独来独往。

在他睡沉后,长明也没将手抽出来。

直到外面天光渐暗,长明心神牵动,蓦地抬头。

另外一个云未思,似乎已经半日未归了。

即便是要避嫌,不让过去的自己看见,也没必要躲那么远去。

脚下微微震动,似有什么东西在摇晃山峰。

长明看身旁的云未思。

后者没醒,伤得太重,睡得太沉了。

摇晃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长明直觉与云未思有关。

起身悄然离开,门外风雪迎来,将门关好,奔向震动来源。

舍峰很高。

它不是一座独立的山峰,而是众法山脉的其中一。

这片山脉广袤相连,与万神山一西一东,遥遥相望。

长明一路朝往东,疾奔百十里,还在众法山脉的某一座山上,只是距离声源越来越近。

风雪之中,有两个身影在交手。

其中一正是云未思。

而另外一个——

长明凝神望去,居然是陈亭。

这厮阴魂不散,从玉汝镇跟到这里来了。

两人的剑气在周身形成一个漩涡。

震动声并非从他们那里传来。

而是在不远处。

陈亭固然来历不明,属于外来者,在这里也被限制了灵力,一时奈何不了云未思。

长明看了片刻,绕开们继续探索那一下下诡异的动静。

轰。

轰。

一下又一下。

不是地动山摇的震撼,而是在地底深处。

那里会有什么?

长明停住脚步,将耳朵贴在地上聆听。

片刻之后,反而起身上山。

这些的山脉大多被冰雪覆盖,越往上,雪就越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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