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能伤云未思的人寥寥无几,但不代表没有。
他与长明分道扬镳之后,就跟姚望年二人提前抵达峥嵘山庄,但还是慢了落梅半步。
云未思寻了个机会,扮作一名在震楼服侍贵客的仆役,并以法术迷惑管事,让对方默认自己是峥嵘山庄新人,管事将云未思派去服侍万剑仙宗一名姓风的长老,对方性情挑剔,诸多要求,一时要热水,一时要冰块,一时嫌菜太淡,一时又想吃甜口的,令云未思疲于奔命,但他也因此听见不少事情。
“我当时从灶房拿了菜过去,正好听见有人进来问那风长老,你们是不是把人给。”
“给?只有半句?”
云未思的语调比平时还要慢,长明搭上他的手腕,将灵力灌输过去,对方大半重量则靠在他身上,略作喘息。
“只有半句,因为他看见我也在,就把后半句话咽下去。”
云未思不能继续逗留下去,那样太可疑了,随着风长老挥手,他顺势退了出去,关门的同时房间也被下了隔音禁制,他只能隐约听见最后一句话。
风长老说,你想违逆宗主的意思?
江离走在外面,别人都要尊称一声江宗主,但实际上他只是代宗主,真正的宗主是落梅真人,只要落梅真人一日没有坐化,或者举行接任大典,将宗主之位正式交给江离,那么他就依旧是名正言顺的宗主。
风长老口中的宗主,云未思更倾向为指落梅。
两个半句的话,分别透露出许多未尽的信息。
但这些怀疑,他不能跟姚望年说,否则以对方冲动的性子,只怕会立即冲去找落梅。
前来拜访那人离去之后,风长老独自待在屋子里,云未思便也耐心在外面候着,及至天黑,风长老终于推门出来,他没有去找落梅,也没有闲逛,而是绕到震楼后面,从一条很偏僻的山道往上走。
云未思远远缀在后面,路越来越难行,但这对风长老和他来说不是难事,只是一路上都没见峥嵘山庄的弟子把守,只有几处符阵,风长老一一破解,轻车熟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峥嵘山庄的人。
仗着将破阵办法都记在心里,云未思也跟上去。
“这可能是陷阱。”
听到此处,九方长明道。
“我猜到了,但当时那种情况,不可能不去。”
去了,有机会得到江离的下落,不去,他们在峥嵘山庄无从下手,下一次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以落梅的手段,迟一分,江离就危险一分。
当云未思来到一处紫藤垂落的山门入口时,他选择继续深入。
路上阵法符咒阻挡自不必说,云未思过关斩将,终于见到被铁链缠绕束缚在水中动弹不得的江离,后者披头散发,脑袋微垂,生死不明。
此时有人缓缓步出,气定神闲。
“道友明知有诈,还要过来,可谓仗义执着,没想到他在外头短短时日竟能认识如此佳友,本座也深感欣慰。”
声音还是红萝镇那个声音,只是这次对方没有罩袍遮面,高髻长袍,气态凛然,一派得道高人之风,若非前世今生,云未思早与他诸般纠葛恩怨,绝对想象不到此人的真面目。
“落梅,好久不见。”
云未思没有对方料想中的惊慌,反而细细端详打量他,神色若有所思。
落梅听对方语气,似乎对自己很熟稔,但自己除了先前在红萝镇的交集之外,对此人根本谈不上了解,所谓很久不见更无从谈起。
他并不知道云未思来历,只是下意识很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你认识本座?”他问道。
“算是认识吧。”
“我搜罗江离识海,知道你叫云未思,是个散修,还有个叫九方长明的朋友,对吧。你等二人,所为何来,受我哪位故人所托?”
“如果我说,我来自万神山呢?”
“不可能……”
落梅陡然住口,他发现自己差点着了云未思的道。
不能留着此人了。落梅心道,虽然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但在对方说出万神山这三个字时,就已经触碰了他的禁忌。
“我这徒儿被妖魔蛊惑,现在已是神智大乱,行止癫狂,我不得不将他囚禁于此,希望以万年寒冰之水,驱除他心中的魔火。”
他慢条斯理,说着大义凛然,充满严师关切的话。
“江离自小听话,但师门长辈都宠着他,令他不知世事险恶,此番抛下宗主职责私自下山,已是令宗门上下不服,还是我一力弹压方才得以保存,没想到他擅离职守也就罢了,竟还被妖魔蛊惑,此事若传出去,我万剑仙宗数百年基业,定会就此毁于一旦。”
落梅真人缓缓抬袖,手中亮出的,正是之前被江离随身携带的孤月剑。
连剑都没了,识海亦被控制,江离处境如何,不难想象。
只不过云未思知道,落梅不会在峥嵘山庄地盘上就把徒弟给杀了,因为江离于他而言还有用处。
“将你的来历和目的招出来,本座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落梅盯着他,手中孤月剑蠢蠢欲动,蓄势待发,随时都有可能斩向云未思。
他身上的威压气势澎湃如山,顷刻间压过来。
若换了寻常人,此刻恐怕已经无法喘息而下跪,但云未思居然纹丝未动,非但如此,隐隐还有随时能够反击的余力。
落梅意识到对方的修为很可能比起在红萝镇时又更上一层,他已是彻底起了杀心,再没有任何犹豫迟疑,也不想听云未思说出同伙下落了,孤月剑霎时化为千万道,光芒充斥整个洞穴,亮如白昼,耀眼刺目。
那一瞬间,就连云未思也禁不住闭了闭眼。
可就在他闭上眼睛时,灵力剑气天罗地网般已到面前!
即便长明没有亲睹,也能从云未思寥寥数语中感出当时情状之危险,用千钧一发来形容毫不为过。
“然后你与他交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