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不禁想,若是那个浑身都是麻烦的朝家二少爷在这里,肯定又要忍不住吟诗作画了。
谢初语想到此处,不觉又是一怔。
朝颜在她的脑中,竟有几分阴魂不散的意味。
谢初语神情复杂,合上窗户,隔绝了这墙角一隅的美景,也隔绝了自窗外透入屋中的阳光。
依旧是白天,但门窗合上之后,屋中却透出了几分沉暗,谢初语待在这片黑暗当中,不愿再去看外面的美景,也不愿再去想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她已经习惯了十年,不愿再有任何改变。她不禁又有些迁怒朝颜,若非他与自己同行了这样一段路,她也不会觉得如今四处都能够看到那人的影子。
看到沿途的景色,总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一个人喝茶,也总会点上一碟糕点放在一旁。
许多从前一个人的习惯,都在不知不觉间被改变了,而她却认为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朝颜所为她带来的改变,是一种她从前从未想过的改变。
朝颜原本不过是个被家中宠惯了的富家公子,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人伺候着,吃着最好的山珍海味,穿最名贵的衣裳,吟诗作画惬意人生。她将朝颜带出来,两人过着她过习惯了的生活,吃的是馒头和冷硬的饼,住的是沿途的客栈,有时候甚至来不及找客栈,只能在深山野岭露宿。朝颜从未多说过一句,直到那天听朝颜讲天南海北的事情,讲他去过的地方,她才突然间想清楚,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的人。
他一路跟随着谢初语而行,他虽不说,但许多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更何况,她已经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去计较那么多,也没有时间再去与任何人纠缠。
所以她才选择让朝颜与朝家人一起回去,他回朝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否则纵然是她将朝颜带去了斩月峰,她也无暇再去管他,到那时他又要如何回去。
但她没有想到,她的选择却让朝颜陷入了危险。
朝颜失踪了,就在硫州城外,就在她刚离开硫州不久的时候,因为牧棠的事情而被人趁乱劫走,不知所踪。
所以这样说来,终究还是她连累了朝颜。
谢初语垂着眸子,看着桌上摆着的酒水,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欠着朝颜一场酒约。
斩月峰是江湖盛地,每年总有人在此比武,所以此地来往的江湖人自然也很多。来到斩月峰的人多了,这里的酒馆自然也出了名,许多人来到此地,而不知何时江湖中也形成了一个规矩,能够在斩月峰的酒馆里喝上一壶酒的,那便是一辈子的生死至交。
若是男女之间,那含义便更加难以言明了。
谢初语知晓朝颜大概不明白这一壶酒的含义,但她却十分清楚,所以她欠的这一壶酒,大概是永远没有办法还给朝颜了。
只是——
纵然如此,她却仍旧无法放着朝颜不管。
思绪至此,谢初语轻轻咬唇,终于自座中站起身来,再次推开了房间的窗户。
窗户洞开,窗外的阳光再次透入屋中,仿佛还有花香的味道浅浅飘来,屋中瞬时大亮,谢初语微微眯眼,纵身自窗口跃出,往城南处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