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面容亲切,见悉数被这小丫头拆穿,也不心慌。
正当她捣鼓着腹中话语想看看那小姐是何性子,那帮伙计先一步将那打得昏死、不成人样的男子架来丢在了地上,清菡眯着眼睛瞧着妇人,只朝地上一撇,大片血红荡开了来,她唬了一跳,连退了数步,稳了稳神,捏着袖口,便还要与冯妈大吵一架。
“好了。”江镜月欲加心烦,道:“仅是随口一问,你怎么说,便怎么听。”
“看吧,还是你家主子懂理。”冯妈歪着头对着清菡说道,清菡板着脸“哼”了声,不去理她。
“说罢,到底是什么个事。”
江镜月眉目微低,眼尾黛紫雅致端丽,她轻轻转首,看着躺在草茵上的落魄男子身着短衫,身形瘦俏,脸上灰土模糊看不清容貌,长发也被剪去大半,摔在地上也没个反应,半死不活的就能猜出那伙人是下了死手。
“也不是什么大事,先前日有牙子到万香楼寻我,要将一男子卖给万香楼做红人儿。我跟那牙子有过几次生意,就带着两个伙计到船上瞧瞧卖相……就是躺地上这个,你还别说,他现在虽不成样子,但打扮打扮真是俊呀!我冯妈做了十多年生意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个好料子,当即出手使钱买下了他吧,可这小子不识闲,逃了一次被抓回来就划破了脸,生意都没开张脸就毁了,这不是亏本买卖嘛这不是。让他遮住脸,吹吹笛子,唱唱小曲,他还不干,关柴房没几天我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就这么不留神他就又跑了,这次不好好教训他一顿,我这万香楼的生意做不做了!”
那老鸨连连拍掌,一副痛心模样,而后又单手叉腰,指着地上的人一副凶恶面容。
“我猜,那牙子必定是个私牙,专干拐骗贩卖的勾当,那万香楼也不是个干净地方,做的定是些腌臜买卖。”清菡明知故问,见缝插针地呛了那婆子一顿。
天气炎热,几人虽在阴凉处,说着说着话也出了满脸的汗珠,江镜月知其缘由,又看了一眼地上晕死的人,她眉头蹙眉,召了召手,让那婆子靠近。
那婆子笑着靠了过来。江镜月单手压帘,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我就是万香楼的老板,奶奶想要我做什么?”低压着声,冯妈满脸堆笑,瞧这马车用料,她便知道这厢内之人定是个富贵的主。
“我是说你背后的老板。”声重了几分,江镜月压着凛气,斜目而视。
“背后的主……”冯妈先是不解,口中低吟着五个字,心领神会的眯眼笑起,“既是奶奶开口问了,那我就不再隐瞒。实不相瞒,这万花楼背后的主是咱们睢阳城知县的舅父,其实也算是县太爷开的,他才是背后的大老板。”
“他呀。”像是晓得什么始末,江镜月意味深长地笑起,遂之色变,凛冽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这人我要走了。清菡,把他带回府,快些启程。”
她利落言罢,落下帘子,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马夫,把人带走。”清菡也不犹豫,对着马夫说道,转身就要上车。
冯妈见此只觉堂皇,她忙得拉住清菡去路,双手一摊,道:“就这么白的走了?这人好歹也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你们总得给我个补偿不是。”
“给钱?”清菡斜目,讥道:“我家小姐只说将人带走,没说给钱。怎么,你要钱啊?钱嘛,最多五两,五两买下此人,你干还是不干。”
“五两?”冯妈侧身细琢磨,手掐着数,道:“未免太少。买他可就花了整整十两!而今他毁了容,受了伤,追来这么多伙计抓他没了生意,这至少也得十两银子!”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糊弄?”清菡甩开她的手,指着地上的人,言:“这人受了如此重的伤,请大夫、抓药、煎药、熬药就足足要四五两银子,这人力且不算在内,给你五两都已是高价,你竟还不识抬举!若非我家小姐开了口,要是旁的,当我们江府养得都是闲人不成!”
“江府?”一众人回神,妇人眉头一皱,上下打量起这姑娘跟马夫,又重新估量这檀木车厢,眼底藏光,不觉笑起。
“罢!罢!五两就五两,留着他也是麻烦。大同二合,你们两个且替这姑娘将人搬到后头驴车,随他们一道回府去!”
为难色全然消失,她笑着嘱咐,说间又斜眼看了看这华贵马车,颇为满意。
马车驱动,车夫御马驶向管道,行了一里,清菡突然探出头来,刮了那车夫一眼,抛下一句“下次若再这般,便扣了你的酒钱!”
那车夫讪讪笑起,牵着缰绳,连回了数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