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薄烟渐散,热意上涌,晨露蕉叶尖滴入水缸。
堂前林苑,清菡领着二人含笑送离,门前两人洒扫,不多时一辆梨花马车停在府前,弯身掀帘而出,一撮长发轻盈地垂在身前,交领衣裳贴着纤秾女身,江镜月下了马车,盈盈含笑同清菡笑语。
伤疾隐隐发痒,江宿一身布衣穿过芭蕉,一束斜光下尘埃迟浮,勉强提着半满水桶至堂前,他低声喘息,苍白脸色涌起薄汗,湿漉模样似意外落水艰难上岸般憔悴弱力,略湿的眼睫带着掩目的迷离,皙白的皮肤生着薄汗,微红的下眼些许晕浸,虚力引起的燥热在胸前灼热,疤痕生起的痒意折磨着心髓。
实在喘息不上,他艰难喘息虚扶着竹竿,蒙雾眼际前泛白摇晃,冷汗浸身似要脱力跌倒。只缓步靠近,江镜月恰巧走来,她微微一惊,忙得上前搀扶。
“你怎么了?”
她关切问到,抬起手掌贴在他的脸颊,肌肤相贴,一股烫意传至掌心,她顿感不妙,呼唤来人。
大口喘气,江宿没法回应,只抬起迷离地像是受伤祈求的眼睛,忍受痛意地看着眼前关切的女子,一刹那,昏眩感袭上,混沌间他仅感到身体被人接过搀扶,没办法思索便陷入黑暗,彻底昏厥。
“他这是怎么了?”
怀中之人被赶来的仆役接过,看他气力孱弱的汗津模样,江镜月微微蹙眉,有些担心,“把他扶去客房,再去请大夫来。”
仆役点头道“是”,随之扶人离去,她原地驻足,黛目眺望,过了半晌才缓缓转身,进入前堂。
“黑花梨手捻、粉岫玉璎珞、白玉荷莲发簪,镶嵌于衣裳、发带的宝石,彩绘的手炉、八宝盒等都是记录在册的,以及染料,饰品,药材……三位掌柜都将薄子送来了,两家工坊也已盘清,其他县邑和京城的账簿上个月的都已算清,此月的还在路上。另外……”
日光透着疏林映入,白壁疏影摇动,正午暑气蒸腾,池中硕大莲叶直挺。
二层楼阁内,躺椅上,江镜月倚着椅背轻轻摇晃,看清菡在侧,将匣内饰品一一展露。
“刺史大人不知从何处得知咱府上有一套天青汝窑瓷和一套白霜萱草定窑瓷,他遣人来府上问过两次了,恐是再行推托,他怕是要亲自登门来要了。”
“哦?他想要?”晃着摇椅,口中哼曲,一听此话,江镜月坐不住了。
“这两套瓷具是托了关系从官窑那弄来的,即是当朝一品都未可多得。他既要去,万一被发现,岂不是要弄出乱子?真是的,怎会让他知道了……这是谁传出去的?”
她双手摁着两侧把手,口中念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正颜厉色道。
“我也不知。这两套都是夤夜静街后从小门送进来的,白日放在库房,除了小姐您,我,就没有旁得人知道,刺史从何处得知,清菡实在不知啊……”
清菡连忙撇清干系,可事已发生,江镜月清楚清菡作派,细眯着眸子,初见端倪般,心痛道。
“那就将那一套定窑送于他吧,就当、就当是他六十大寿的贺礼!”
她痛心皱眉,纱袖抬起连连摆手。
无心再躺下,她撑着椅边起身,好巧不巧地,清菡凑过来,对她道:“可是小姐,那套定瓷少了一个茶杯,凑不成一套。
江镜月立即火大,“怎么少了呐,来的时候不是一套吗?”
“小姐您忘了?上次老爷登门,没来得及收,被他瞧见了。老爷想要,您气得摔了一个茶杯,连着还要摔茶壶,他连声道罢,您才受了手。不然就不只少一个茶杯了。”
“还有这茬?”歪着脑袋,江镜月低眉深思,只慢慢回忆着,顿而问道:“我让他付钱了吗?”
清菡当即答道:“付了,不付能让他走?”
听了这话,江镜月顿时舒心了不少,“那就好……”她笑着点头,“这世态啊,竟做些无本买卖。整日要应付那两个愚夫,现在又跑出来个老东西来跟我作对。”
她停语,似又想起什么要事,回身嘱咐,“晚上你取个杯子,悄悄去窑厂仿制一个,要一模一样,不要让旁人知道,明白嘛。”
“明白。”清菡点头,抽身就要去办,可刚转过身,她又立马转了回来。
“对了小姐,今早工头领着矿上账房来府上算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