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我拼命往下拽那件羽绒服,“你想冻出毛病来?”
“别动!”他用力按住我的手,“你别动!”
“嘉遇!”我用力抱紧他。眼睛涨得难受,却没有落下眼泪,似乎体内的液体都已凝固成冰块。
心境出乎意料的清明。我想我们要在这儿呆很久了,除非有人发现我们的行踪。
可是茫茫荒野中寻找一辆车两个人,这个希望太过渺茫。
乌克兰不是美利坚合众国,超级大国可以为一个意外事件,动辄耗费天文数字的人力物力,甚至令卫星改变轨道,因为他们坚信生命无价。
朋友们可以求助的,也只有中国大使馆。但大使馆愿为因私出境公民担待的,一向有限。
我抬起头,曙色渐明,雪光映进孙嘉遇的瞳孔,他的眼神通透清澈。
我相信这一刻两人心灵相通。
他垂下眼睛看着我笑了:“跟你说个笑话,平时我总说,男人最划算的死法,就是牡丹花下精尽人亡。今儿虽不是牡丹是朵玫瑰,总算遂了愿,勉强赚了。”
他变着法儿逗我笑,好避过清晨最困的时候,我明白。可是因为冷,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抖得声音串不成句子。
“求求你,把大衣穿上行吗?我没事了,真的。”我哀求他。
这回他没说话,也没有动。
我终于替他把羽绒服的拉链合上,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暖着,很配合地说:“你刚才那笑话真粗俗,带色的笑话也有雅的,听我给你讲一个。”
以前从《笑林广记》中看到的,印象相当深刻,我说给他听:“话说有个老头儿,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儿,从此旦旦而伐之,知道什么意思吗?”
他打岔:“就是每天床上运动呗,我当然知道,多好的运动啊!”
“闭嘴听我说!”我白他一眼,“然后老头儿就病得起不来床,大夫切完脉告诉他,阁下骨髓已尽,仅余脑髓矣。老头儿立刻从床上坐起问道,噫,脑髓可供战几回乎?”
他大笑:“你这家伙,原来是个蔫儿坏,真看不出啊!”
太阳出来了,雪地反射着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地面的温度,却比昨日更低。
“我出去探探,看能不能找到点儿干柴。”孙嘉遇从车窗里钻出去,回来的时候,臂弯里抱着一搂枯树枝。
车门前清出一小块地方,终于不用再从窗子里爬进爬出了。
火光燃起的时候,直觉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火焰更美丽的东西。
我蜷缩成一团在火边蹲下来,火焰的温度让冻过的皮肤热辣辣作痛,但比起黑夜里的挣扎,却是说不出的幸福安乐。
我傻笑,幸福的门槛,原来只有这么低。
孙嘉遇取出千斤顶和工具,卸去越野车的四个轮子。
“你干什么?”我大吃一惊。
没了车,在这荒原里就等于断了腿。
“先顾了眼前再说。”他把一只车轮扔进火堆,拉着我挪到上风口。
橡胶很快燃烧起来,散发出刺鼻的臭味,滚滚浓烟顺着风势扶摇直上。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车轮可以引火取暖,更重要的是,烟火能够成为求救信号,吸引到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