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虞立刻换上平日里随和的面容,问道:“飞飞?你怎么来了?”
楚祯不客气,酒坛点心随手往桌子上一放,就坐在了庭院里的石凳上。
“想你一个人在长安,如此团圆的节日,肯定孤单,过来陪陪你。”
“你家中……”
夏侯虞刚要问楚祯为何不陪着家人,楚祯刚巧看见夏侯虞磨了一半的墨块,打断夏侯虞,问道:“你是要作画?”
“对。”夏侯虞看楚祯是故意转开话头,便不再问。
“我来帮你。”说着,楚祯就上手开始为夏侯虞磨墨。
夏侯虞未推脱,抬头望向天上的凉月,手下顿了顿,不消片刻,一轮塞北寒月已初具雏形。
月光恰巧打下来,照在夏侯虞的侧边,衬的他脸色灰白,像是死人。
楚祯蹙了蹙眉。
他知晓夏侯虞温和谦让,却总在他身上看不到温热的气息,此情此景更是寒意刺骨。
楚祯停顿间,忽然触碰到怀中的骨笛,眼眸一亮。
他放下墨块,一个旋身跃上屋顶了,坐在瓦片上,上唇轻轻触碰骨笛,一曲《塞外曲》缓缓流出。
曲子倏而高亢、倏而低沉,有喜悦、有悲怆。
夏侯虞听出是镇守漠北的楚家军每逢佳节,都会演奏的曲子。
他的笔停了停。
那时的他,一直被软禁在漠北栾国边境,不见天日、不知年月。
但每当他听见故乡方向传来如此曲调,他便知,又是一年佳节日,他为之付出一生自由换来的,便是大周此时此刻的千万盏灯火。
小小年纪的他,只知道自己如此做,是大义,全大周的百姓都会记得他、感谢他。
可是随着年岁的逐渐增长,他再次听到此曲此调时,却想的是,他为万家点灯,谁又能为他留一盏归家的灯火。
夏侯虞的笔随着曲调的婉转激昂,逆流而上,冲破云霄。
一曲毕,风萧萧。
元月的长安,还是细雪纷纷。
夏侯虞许久未如此酣畅淋漓地作画了。
在栾国做质子的日子里,就连小小的卒子都能命他为他们作画取乐,画作所画之物让他万分唾弃,甚至时时作呕。
可他也只能听之任之。
谁从关押他的营帐前路过,都能将他打倒在地,对他吐着污言秽语。
最开始,夏侯虞无力反抗,后来,他长大了些,有力气了,却心系家国百姓,只能隐忍不发。
他曾发誓,再不为他人作画,也再不会为了取悦他人而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