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棋手放弃学业屡见不鲜,她倒是一路坚持,学的专业与风雅之物没有半点关系——计算机。
这里面看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在孤儿院长大,十岁才被领养的小孩,不大可能有如此高的围棋造诣。围棋界有“二十岁不成国手,终生无望”的说法,所以基本上四五岁开始打谱,六七岁参赛考段数。在孤儿院是无法做到的,更何况她在十五岁之前没有任何的比赛记录,这更是不可能。
周浦深忽然看着她,“北京,香港,拉各斯……苏小姐的人生轨迹,和周某倒是有几分契合。”
他倒是坦然承认调查过她。苏叶笑,“真巧,周先生还在北京呆过,怪不得您中文那么好,没有香港口音。”
“我的中文老师,是内地人。”
“她一定很优秀。”
周浦深给她添茶,“很优秀的外交官,和苏小姐一样才貌兼备。”
绅士十足的赞美,苏叶听得却不轻松,一声“谢谢”还卡在喉咙,他话锋一转,“智慧要有,小聪明就算了。”
苏叶来时,以为他把她当陪侍女,心里堵得慌,便也想以牙还牙,给他不痛快——有意无意哂笑浅川,打乱他谈判的节奏;故意下险棋,让他不快;又刻意下平局,让浅川连他一并记恨。
这些心思,她掩藏得很好,不曾想被他一语道破——小聪明罢了。
是揭穿,也是警告。
苏叶想了许久还是哑口无言,眼珠子无意识转动。忽而听到敲门声,凌数轻声提醒:“先生,和奇科布议员的会面安排在一刻钟后。”
周浦深应了一声,抬眼看着苏叶,“苏小姐今晚帮了我的忙,不必紧张。”
说罢他便起身,凌数拉了门,他跨出去才回头,“不走?”
苏叶赶紧跟上。
出门上了车,苏叶落了一段行程,知道他有重要会面不与她同乘一辆车,便远远停下了。
周浦深唤她,“过来。”
苏叶疑惑,他不耐道:“手机。”
她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到了车边他递给她一个金棕色盒子,繁复包装里,是一只小巧的白色手机
“我只想拿回我自己的手机。”通讯录无所谓,空空如也,她都是记在脑子里。但手机里有不少资料、棋谱还没来得及看。
“你需要保密性能好的手机。”倒是难得解释。
苏叶坚持,“不需要。”
周浦深往里端坐,车窗缓缓升起,他说:“我要与你联系,所以自然需要。”
车子启动,苏叶抓着车窗,“等等!”
她不会这时候与他纠结手机的事,她只是想起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周先生,阿利茄医院的事,我向你道歉。”
就事论事,在那件事上,苏叶误解了他,理应道歉。
周浦深看过来,目光笔直,“我不接受,所以你先欠着。”
车子绝尘而去。
“苏小姐,您手机里储存的所有信息,都原封不动拷贝过来了。”凌数在身后出声,“我送您回去。”
苏叶犹豫半晌,点点头。
他要与她联系,这句话在之后的几天,频繁地扰乱苏叶的思绪。
苏叶诧异,不过几次短暂的接触,周浦深待她仿若故人般熟稔——他请她去,似乎就知道她不会惊讶怯场;他问她感不感兴趣,似乎就知道她会代他下棋;他坦然承认他调查了她,也似乎知道她不会勃然大怒……
她又何尝不是,本应视如仇敌,却对他莫名其妙的熟稔全盘接受。她理不清思绪,或许她从来就无从拒绝。
他不接受她的道歉,她便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