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实话，张旭只怕没办法理解这种心态。

因为他做事情都只求问心无愧的那个过程，就好像他知道了江都洪水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一些什么。

至于做得成或者做不成，最后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都绝对不会去考虑。

他唯一会考虑的事情便是如何在这件事里面竭尽全力、毫无保留。

林萧却道：“张兄，你是圣人的心态，主打一个问心无愧，但女帝可不是圣人，她是天子，是代表了神权和世俗权力的最高统治者。真正登上了巅峰的人，一般只会考虑一个问题——如何长久地让自己维持在巅峰的地位！”

“若是有谁会威胁到她的地位，不管是爱人还是儿子，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她都决计不会留情地斩杀。”

张旭亲自和女帝接触过，有些东西他比林萧更懂，但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畅谈了一整夜，不知不觉之间，天色已经放亮了。

等林萧打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外两个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

他也不惊扰两个侍女，又回到屋子里面，等他才坐下来，武媚娘就已经送来两份清粥。

张旭吃了一些清粥，林萧却是筷子都懒得拿起来，他辟谷已久，早就不动人间的烟火了。

等用过早餐之后，他们一起去探望庐陵王。

庐陵王的气色比起昨天好了太多，就连一张脸也恢复了不少青春，不再是行将就木的样子。

昨晚的时候，张旭就已经对林萧说过了，庐陵王今年已经有四百岁，他虽然修为低微，只有区区地仙修为，但毕竟是当朝的三皇子，拥有的各种资源凡人难以想象。

他就算只靠服用丹药，都可以活上千年。

庐陵王本来心情极佳，但看到张旭之后，一张脸不免又变得焦躁起来了。

今日张旭来，当然是要询问他许多问题的，而有些问题还会让他陷入极大的尴尬之中。

但张旭和天上书院已经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若是抓不住的话，只怕他这个落魄皇子要在这庐陵城中死无葬身之地！

张旭低头便问：“庐陵王，十八年前的事情你和我们说说吧？”

庐陵王坐在床榻上，似乎是陷入到了回忆之中，随后他问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张旭道：“当然是一切，这一切因什么而起，又因什么而终结！为什么因为魔祖滴血，祸星降世这八个字的谣言，就残杀了三千婴孩，为什么朝堂上有那么多大小官员被抄斩，这一场风波下来，上万人人头落地，总需要一个原由吧？”

庐陵王听了张旭的慷慨陈词之后，面色变得极为惨白。

似乎张旭勾起了他内心之中一段绝对不愿意提起的回忆。

但他还是用淡漠的语气开了口，好像将自己从这件事里面抽离了出来。

“十八年前，本王还是当朝皇子，早就已经开牙建府，那一日记得已经是深秋，因为神都的银杏树已经金黄，母上让太监送来密旨，让本王追查城中谣言的源头。”

“所谓谣言，便是那八个字——魔祖滴血，祸星降世！”

“那时候本王在神都不说如日中天，至少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在朝野都有极大的影响力……”

张旭问道：“你得到密旨之后呢？”

他回答道：“本王和门客商议了一番，门客说祸星是天上星宿，让本王去钦天监先问问祸星的由来，若能得到一二，便能受用。还有便是，本王让门客章镞带了一对人马，去城中教坊收罗信息来源。”

“本王亲自去钦天监，见到了李向李大人，他是当年的钦天监监事，他说神都之中确实有流星坠地，但那流星并不是祸星，流星坠地虽然罕见但也是时常可能发生的事情。”

张旭问道：“这么说来，李大人的意思是，祸星并不存在？”

庐陵王道：“李大人正是这么说的，本王只能无功而返。然后章镞带了人马也返回王府之中，告知本王，那谣言在市井之中只有一些黄口小儿在流传，实际上并没有在神都引发多大的震动，没人会将几个小孩子的童谣当一回事。”

张旭摇头道：“那不对啊！十八年前，明明问斩了三千婴孩，杀得神都内外一片母失其子的惨痛哀嚎，怎么会和你说的一样？”

庐陵王说道：“本王将调查结果呈报给大太监冯灿，结果不到半日冯灿就将折子扔到了本王的脸上，还说母上震怒，说本王马虎行事，全不用心，打回让本王重新调查！”

“后来呢？”

庐陵王道：“本王心中也有火气，便将这件事交给了门客钱四海全权负责，钱四海当年为本王十分倚重，他本人的确能力超群，没过多久，竟然查出来了这谣言的源头在什么地方。”

“在什么地方？？”

“在大内皇宫！！所谓祸星的谣言是从大内传出来的！”

林萧和张旭听到这里，都不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庐陵王也苦笑道：“这件事还要怎么查？根本没办法调查！！”

这件事查来查去，弄到女帝的头上去了，就算和女帝没关系，皇宫里面的那些大太监和凤台女官一个个权势滔天，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