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路一张脸惨白,整个人丢了魂似的,目光死死盯着祭台之下,面容沉肃的孔雀冥王,恨得身体直发抖。
焌祎步伐颇为沉稳一步步走出,似是打算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里去,众魔宛若身处于梦幻之中。
魔界第四河,就这样改朝换代了?
忽然间,焌祎双翼大展而开,一时间竟是掀起万丈翼风与暴火,将一些围观的魔族纷纷逼退震开。
众魔只当他是赢了战斗,新进成为魔河,心中激动亢奋,只是魔君陛下临坐在此,他还如此专横跋扈,显然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于是,有不少魔族纷纷发出不满的怒喝之声。
焌祎充耳不闻,他继续朝着自己原定的方向走去,眉宇也随着步伐越压越低,面容间的戾气也愈来愈深。
高座在御台之上的女魔君忽然屈指在桌案上轻轻一磕,仿佛触发了某种开关一般,焌祎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他的身体如抖落细雪一般开始微弱颤抖起来,猩红的长唇下缓缓流出一道细长的血线。
在众魔震撼的目光里,他方才大展的双翼羽毛纷纷倒竖而起,而后羽毛与羽毛之间发出密集凄厉的声音,仿佛剑芒切割利器的声音。
焌祎的面色陡然间变得极为可怖起来,一颗颗鲜红的血珠从他毛孔肌肤中挤渗出来。
他背上的羽毛缤纷而落,羽翼之间弥散起肉眼可见的白色细线气流不断穿梭,无数锋然的剑意在他双翼间爆发开来。
最终,这位意气风发,桀骜难驯的孔雀冥王如一棵被生崛挖出的树,笔直挺然地仰倒了下去,身下很快就积出一大滩血迹。
“咳咳。”一阵轻咳声,惊扰了群魔深悸的目光。
红叶转青,宁非烟虚虚幻幻地从叶中世界行出。
她与去时无甚两样,衣衫发丝不见一分凌乱,出来时,她以手掌压着心口,时而低咳两声,还是那副病恹恹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因为咳嗽不断,她失去血色的淡唇也透出几抹病态的嫣红来,映着苍白的肤色,显得病态又娇媚,浑身上下找不到半分激战的痕迹。
若不是地上还横躺着一位生死不知的孔雀冥王,他们还以为这样以为苍白精致的美人,方从踏青赏花中回归来呢。
在这一片鸦雀无声里,宁非烟眼皮子懒懒倦倦的一抬,就连说话声都显得有些后继无力:“才落的一场暴雪,地上凉,还不赶紧将孔雀冥王扶起来。”
负责打扫战场的魔侍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赶紧上去将焌祎扶起。
一探脉搏,还好,非是死脉。
只是令人心惊的是,入手之下,这位孔雀冥王浑身的骨骼,竟是被人寸寸捏断了一般。
手法何等残忍。
方才他离了青叶世界,竟还能够强撑着苦痛行出这么多步来,简直是个奇迹。
孔雀冥王很快就被带了下去。
弥路呆傻许久,然后哈哈大笑出声,目光愚弄似的看了女魔君一眼,这一回他倒是学乖了,只是暗爽,并未逞口舌之看恣意嘲讽。
弃人亦是十分意外不解,心道今日她难不成还真能保住自己的魔河之位?
宁非烟刚折回自己的座位上,蜀辞便举杯恭贺道:“伤得这般重了,我还以为四河主多喘一口气都有可能随时将命给折了进去,倒是没想到竟还有如此本事,重创焌祎,吾辈佩服。”
宁非烟笑抿唇一笑:“运气使然罢了。”
蜀辞漠然道:“若是运气当真眷顾四河主,便不会叫四河主落得这一身要命的伤了。
眼下这般绝境,四河主都能够轻易击败焌祎,容吾辈斗胆猜想猜想,若是四河主身上未着伤势,是不是都有能耐战一战前三位河主了?”
宁非烟以袖掩唇又咳了两声,放下袖子,便是一副唇红齿白的嫣然惹人怜爱的模样,她失笑似的摇了摇首,道:“非烟自知学艺不精,资质有限,又如何能够与前三位河主大人相提并论,如今又沉疴在身,但求能保一保这河位不丢,便已是幸事了。”
蜀辞将杯中酒饮完,大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你的运气,真的很不好。”
宁非烟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她目光低垂,轻拢袖口,笑道:“妾身运气的确似乎欠佳了些,衣服上沾了些许血迹,还望陛下能够恩准臣能够下去换身干净衣衫。”
女魔君:“准。”
宁非烟不再与蜀辞做言语上的周旋,提起裙摆姿态优雅的离开了席面。
百里安身子忽然一松,被女魔君轻放在了地上,一回首便是瞧见她用一副大发慈悲的表情看着他,竟是主动放他离开,目光分外莫名:“去瞧一瞧你主人吧,过了今日,可就瞧不到了。”
大有深意的一句话让百里安心生不安,他略加思索后,便朝着宁非烟离去的方向飞快地追了过去。
怀中无猫的女魔君用指尖拈来一颗红果果,慢条斯理地拨着果皮,深沉晦暗的目光看向台下,似是捕捉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瞳色当即深了几许,面上露出趣意残忍之色。
虽说那两道人影做了易容变幻,可她何等眼力,对盛世仙门之中的那两位绝道天才,又怎会看走了眼去。
瞧着两人,目光多数时候都是在宁非烟的身上。
指尖拨开果皮的红果果轻轻递送入唇,她眼底笑意更深了,露出了猫戏老鼠般的目光。
果然,不管时隔多少年,这两个女人的胆子都是这么的大,虽说不知目的何为,但倒也不妨拿她们来好好逗一逗闷子好了。
君归宴,另设休息区房。
此时君归宴正刚刚开启,四下无人,百里安化成人身,循着宁非烟的气息,推开一间屋子的木门。
方一入门,便看到原本在宁非烟身上披着的大红狐裘披风随意地扔在了织锦的云毯上。
此时正值清晨,屋内并未点灯,光线有些昏暗,但并不阻碍百里安对黑暗早已适应的视力。
清冷的天光穿透纱窗斜斜洒入地板间,有斑驳的碎光影照拓落在宁非烟的衣衫间。
大红披风下穿着的一身长裙衣衫颜色竟是格外素净,与平日里她颇为喜爱的招摇紫色大不相同。
素白的衣裳,袖口绣着一圈玄色的边纹,她此刻正靠在案头边,动也不动。
那一身宽大素净的衣衫,此时看起来反倒更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丧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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