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完全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应将臣命令的,整个思绪混乱到了极致。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
那个被他亲手粉身碎骨的人,终究还是入了轮回,走近了他的命盘里,又要无休止地纠缠下去了!
姑诵山羿氏神女……
可是在这世上,又哪里还有着什么姑诵山……
……
……
当林征意识渐归,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清晨来敬,早间的阳光卷着风气入窗而来,暖暖洒洒地落在了他的脸庞上。
林征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床上激烈弹起,手习惯性地摸向腰间,去抽配剑。
可手掌一探之下,空空如也。
长久昏迷不醒,他混沌模糊的视线也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这才发现他竟是睡在了一间陌生的宫殿之中。
他怔楞许久,无措茫然之际,一个人的名字正欲呼喊而出的时候,身侧却是传来一个颇为冷淡的声音:“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侯门望族家的公子爷,这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你是猴头转世,睡个觉也是这般不安生。”
林征转目望去,惊喜道:“叶书!”
这一嗓子喊得极为敞亮,叶书只觉吵人耳朵,不悦地皱起眉头:“唤魂呢。”
林征睡了几日,嗓子干疼得厉害,看着叶书那头案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套茶壶与茶杯,毫不客气地走了过去,端起茶壶往自己口中猛灌了一口热茶。
他也不嫌烫,咕咚咕咚连水带着茶叶牛嚼牡丹似的吞了下去。
热茶入腹,林征这才觉得自己回了几口阳气似的,大大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无不惊喜奇怪:“我竟然还活着?!”
叶书慢条斯理地品着自己杯中的茶水,姿态文雅不见半分轻浮,比起林征,他反倒更像是个有涵养有家教的贵公子:“英勇赴死的小侯爷自当深受老天爷的垂怜,再者说了,您尊身肉贵的,老天爷也不舍就此收了去。”
只可惜,这份阴阳怪气的调调着实不讨林征喜欢。
果然,劫后余生的小侯爷脸上一垮,再也没了半分笑容,他左看看又看看,蹙眉道:“这是什么地方,看这陈设,怎么如此像魔族置办殿宇的风格。”
叶书闲闲淡淡道:“自然是因为你睡得的这个地方,正是魔族王宫了。”
“什么?!”林征屁股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疯了不成!”
叶书正欲说话,目光忽然闪动,忙搁下手中的茶杯,朝着门口方向施了一礼,道:“司尘兄。”
林征忙转身看去,只见百里安手里头提着一方三层食盒,衣带轻缓,气质翩翩而来:“林征小侯爷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林征见他进出魔界王宫如闲庭散步般轻松自由,不禁有些傻眼,他愣愣地看着他将手中食盒放在桌子上,取出一盘烧鸡,一盘东坡肉,两碟凉拌豆腐,两个馒头,很是丰富的样子。
“司尘兄……你这是……”
“小侯爷为冥龙心脏吸食了不少精元,身子正虚得厉害,如今醒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林征此刻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他蹙眉道:“我听叶书说这里是魔界王宫。”
且不说他被冥龙的心脏吸收同化,本该九死一生,怎会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而那觉醒的冥龙本应该屠戮一界,此刻却一切风平浪静没有半分危绝的味道。
纵然是叶书司尘有本事逃离地脉,可是前有狼后有虎,依着魔君那残忍弑杀的性子,待到地脉中的修士离开龙脉的那一瞬,没有丝毫道理会留他们一命。
更莫说还能够再此吃好喝好睡好,如同做客上宾般被人好生招待着了。
林征心思虽不如叶书细腻缜密,但他城府绝然不浅,隐隐之中他预测到了什么,一张口便带起了几分试探之意。
百里安也未隐瞒:“不错,这里正是魔界王宫,你睡得这间,是魔君新赏给你的年庆殿,这里不会有外人打扰,你可以安心住下。”
林征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什么叫魔君新赏给我的……她为什么要赐我这个。”
叶书那张损人的嘴又开始了:“不赐你这个,莫不是你想被赐死不成?”
林征猫踩尾巴般地勃然大怒:“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堂堂大泽国侯爷,侍奉的是泽国君主,林氏天子!何时轮得到一个异族之君来赏赐了!”
叶书淡道:“小侯爷好傲骨,你若不喜大可现在出殿将你方才那句铁骨铮铮的话大声重复一遍,我保证不拦着你。”
林征一滞,顿时哑声无言。
叶书总是这样的,在他面前无需过多废话解释,那种阴阳怪气、要死不活地语调虽然每每让他极为郁闷不喜,可总是能够直指要害,叫他老实安静下来。
顺过气来后,林征也不同叶书吵吵闹闹了,他看向一脸平静的百里安,目光很是复杂:“司尘兄,你究竟是何人,以你这么大的本事,我想怕不仅仅怕是战奴营出身的人物吧?”
虽说林征性子桀骜不驯,行事作风也有许多方面让百里安觉得不可取,可相较于地脉之行的那群修士而言,林征倒也称得上是光明磊落了。
更何况,那日出了地脉,女魔君就守在阵门处,顷刻之间就叫那些毫无相干的修士们知晓了他的身份。
所以如今在林征面前,自然也没有了再刻意隐瞒身份来意的必要。
百里安简单梳理了一下言语,便将事情经过姗姗道来,包括他与女魔君之间的那些赌约约定。
林征听着听着,震惊至极,匪夷至极,瞠目结舌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听了半天,小侯爷只抓住了一个重点:“堂堂一界之君,竟然这般没有定性,竟然行出此等强抢民男的恶事,如此说来,我这般英俊潇洒,仪表非凡的小侯爷若是给她瞧见了,岂不是也难逃厄运?”
更重要的是,说出这样一番浮夸自恋之言的林小侯爷,面上竟是没有半分玩笑之意,而是一副真的深深为此惊心受怕的担忧模样。
百里安摆弄食盘的动作微微一顿,抬首看了林征一眼,没有说话。
叶书无言看了看百里安的脸,然后又看了看林征的脸,摇了摇头,实在不明白他是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能够说出这样一番不要脸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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