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夜。
天上挂着圆圆的月亮,通澈透白,冬季的夜似乎格外寒冷,湛湛的冷气逼近人骨子里,如同坠进一个大冰窖。
这儿离海岸颇近,远远的便可听见海潮之声。
海岸对面,便是无妄城,黑暗中是见不清晰的。
青灯提着软剑,与金蚕娘子一路踩着轻功跑出地牢时已经气喘吁吁。
魂魄与身体契合度似乎越发地差了,稍微疲倦,便觉身子飘飘忽忽似要飞出来一般,连眼前都是模糊的,一出地牢吹上了海边来的风似清醒了一些,便听耳边金蚕娘子骂道:“丫头,你要撑不住,老娘现在就挖了你的心脏!”
老人的手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臂,青灯缓了缓,抬眼看看四周围上来的地牢守卫,对金蚕娘子笑了笑,“金蚕伯母,谢谢你。”
一眼望去,这地牢虽是隐蔽,守卫却是里三层外三层不少,方才她们悄悄潜入时倒也没怎么发觉。
此时侍卫忽然让开,一个身体十分强壮的男人走了过来。
即便在冬季也穿着极是清凉的西域服饰,赤着双脚,金色卷发绿色的眸子,满脸络散胡子,正是波斯人。而这位波斯人却是双目呆滞,木偶一般望着他们。
“处暑……”金蚕娘子见了眉头微蹙,压低了声线,青灯第一次见她如此神情,握紧软剑道:“什么处暑?”
“二十四节使之一,六朝神枢堂的活体实验材料。”金蚕娘子紧紧定准处暑的一举一动,可后者依旧是呆呆站在远处,似是看着他们又并非看着他们,“术师惊蛰用一位波斯战士的尸体改造的人造人。”
青灯听闻一惊,尸体改造?
“哼,这可是倒了大霉,老娘就不该听信你这小丫头片子的话,落得这步田地早知道还不如一手挖了你的心脏!”金蚕娘子恶声恶气地骂,青灯忍不住说:“这般行尸走肉……不和我一样了么?”
“和你一样?哼,这处暑莫看他像个木头人,动起手来,要是挨上一下,不一命呜呼已是万幸,你即使将他砍为两半他也能自己愈合,你说,能一样么?”
青灯抿抿唇,身后萧斩从地牢地出来,却不见那些飞头蛮的踪影。
这下可好,如何脱身?
再被抓回去想逃出来就难了,青灯握紧拳。
“青灯妹子,对不住了。”萧斩说着,面前的处暑像损坏的木偶一般,缓慢地转动着眼珠,渐渐将目光定格在青灯脸上。
然后,一步一步向她踏来。
青灯的心揪紧了,她总觉处暑虽无萧斩那般纯阳剑气,周身散发的却是一种诡谲阴郁的气息,她环绕四周企图找一个弱点口突破,可脚下又没力气,天太冷太冷,她的四肢渐渐僵硬。
处暑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了手,青灯握剑握得太紧,这么冷的天,手心皆是汗。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说,不能被他碰,绝对不能被他碰。
忽然间,处暑的手停住了,青灯眨了眨眼,视线里突兀插进一把刀——由处暑的身后推进,破膛而出,血从刀锋滑下,滴落在两人脚间。
青灯见到刀刻纹渐渐鲜红,具有生命一般闪烁着光亮。
处暑停滞好一会儿,才一格一格地回过头,他身后是一层层守卫,其中一个低着头站在他身后,将刀贯进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