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青衫的禅睿,想那一身柔光亲和的从容气韵,不觉将两位兄长暗自比较。
好大的不同,却又略有同归之处。
哪里呢?
禅景往嘴里塞了颗枣,皱起小小眉峰,直到寺庙门口也想不出形容,索性抛到脑后,规规矩矩的理了袍,低眉顺眼的跟紧长兄。
等候多时的小沙弥引他们去了放生池边,禅景看清池边的父亲,差点被枣隔住,不想这么一慌,竟真打起嗝来。他稚嫩的脸上登时红起来,他飞快的捂住嘴,瞪大眼往长兄身后躲了躲。
糟糕,竟在老爹面前打起嗝来,这岂不是翘辫子的节奏!回答不顺可是要挨揍的,他总不能边嗝边回话吧?老爹会直接踹他进池子见鬼去。
一想到鬼,那个至今未见正面却欺负过他不少次的男鬼浮现脑中。禅景心底哀怨的悲嗷一声,如果那家伙此刻出来吓自己,说不定嗝就停了呢?可等到禅宗都问候完了,男鬼也没出现。
安国公似乎不着急问禅景,久久没出声。
禅景捂着嘴脸憋的通红,一双猫眼咕噜噜的转来转去,想着怎么跑会比较大侠。总不能丢了道长的脸啊!这么一想,耳边立刻蹿过一缕阴嗖嗖的凉风,像极了那男鬼的冷嗤。
安国公在树上。
繁郁粗壮的枝丫结实,松垮兜着袈裟的男人没见几分佛性,嘴里叼着烟枪,掌中托着鱼竿,一侧开了酒坛,他在近黄昏的浓光中一手翻看着什么,侧脸棱角分明,浓烈直削的眉飞入鬓,张狂跋扈的要命。根本不像是他们的老爹,更像拜把子的大哥大。
禅景闷嗝声有点大,那双漆深无绪的眼已经狠狠扫杀过来。禅景倏地立正挺胸,就差行个军礼喊个大帅好。
“还不滚过来,站那里等老子请你么。”
禅景挪过去,干巴巴唤了声:“爹……嗝……”
果不其然,安国公眉峰一锁,嫌弃的俯瞰他。禅景心想这这这不怪我呀都是枣的错哼!他低头还没腹诽完,后领已经被人拎起来,像是拎小奶狗一般轻易的提到眼前打了个转。他无辜的眨着眼,心里却野马奔腾狂风呼啸已经准备好被扔出去一个漂亮的翻滚跑路的计划。
然而——
“臭小子。”头上被赏了爆栗,“多吃点肉长高些,矮成一截还瘦的像豆芽,出门谁信你是老子的种。”
禅宗禅景,“……”
禅景小小地挣扎,猫叫一般的反驳,“我呃……我才不像呃……豆芽!”
“后院的竹竿都比你粗。”安国公将他丢回去,禅景灵巧的落地,跳起来和老爹理论,“我,呃,我还会再呃,再长的!”
憋小看小爷啊喂!
安国公从树上探身下来靠近他,脸上说不清是笑还是不笑,生杀果断的男人眉宇间有长年累月的雷霆,飞扬嚣张的气势根本不像孩子他爹。禅景一瞬间就弱了气焰,被老爹一本书啪扣在头顶,耷拉下脑袋,觉得今年春试他又没希望了。
“想当男人?”安国公按着他脑袋上的晃了晃,“老子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参加春试给老子狠狠爆掉旁支的菊花,要么滚回小道士那里杀不掉他别下山。”他扳正禅景的小身板,“选一个!”
“当然是第一个!”禅景举手,“我要参加春试!”
“蠢样。”安国公抬身靠在杆上,长腿踩在放生池的边栏,烟枪在薄唇间晃着,他不耐烦的踹了踹木头栏。“那就加!爆不掉旁支老子就暴揍你!”
禅景揉着后领对他皱皱鼻尖,壮起胆子大声道:“怪老头!”说完嗝也顾不上了,转身撒丫子的轻功一跃,飞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