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名祺不懂自己差在何处,遭到这般直言拒绝。
哪怕事情败露后,容杭振用德高望重的地位去压他,用权力逼他接纳这桩受人祝福的完美联姻,容伽礼却连一天,一个小时,甚至一分钟的时间都不愿意跟谭名祺相处。
这样做的后果,反倒是彻底激起了容伽礼篡夺权柄的野心。
……
“他那心高气傲的性子哪里是肯受人摆布的,没兴趣就是没兴趣,别说一个门当户对的谭名祺,一百个像谭名祺这样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名媛送到眼前,让他触手可得,也不会动心。”容九旒有些自嘲一笑,这方面的专情怨不了谁,只能怨是他的基因完美遗传给了容伽礼。
而尽管容九旒把容伽礼受过的难用轻描淡写的方式讲述,却让路汐听完,伸手扶墙,险些被这股无形的痛意折磨到身子都狼狈站不稳,指尖颤抖触及到的墙壁雪白,也冷到了心尖。
容九旒又道:“他困在这里治疗的过程中,突然有一天提到宜林岛。”
路汐情绪激动地看向他,眼中泪意止不住。
“我险些以为他是记起了什么。”容九旒没有掩饰自己这七年间是如何残忍抹去路汐存在的所作所为,神色淡漠,直言道:“可能是容伽礼对这座岛冥冥之中有与你割舍不掉的牵绊,他是记忆空白的情况下亲手建立了宜林基金会,等那片海域的生态环境恢复后,每年春季时节都会固定去居住一段时间。”
但是生生给错过了,路汐那七年间根本没有勇气踏足那里。
想到这点,她声音极微颤抖,始终说不出话。
“心理治疗对他无用,是他自己记起了你的存在。”
这句话,更是击溃了路汐的理智防线。
而容九旒曾经纵有一双颠覆权势的手,却留不住患有重度抑郁的妻子,也险些留不住独子。
如今亲手对路汐揭露了当年真相。
哪怕再次伤及与容伽礼的父子情,也甘愿。他身为父亲,存着明晃晃的私心,既然断不掉两人年少时的那场情,只图路汐余生能更爱容伽礼一点。
片刻后,容九旒将灯关了,给险些哭到双膝跪在地上的路汐稍微保留了一丝体面。
等迈步走出这扇门时。
他直视前方漫长走廊上出现的一抹熟悉身影,继而有条不絮地跟她交代完三件事:
“这里除了那座蝴蝶花园房,容伽礼还有一处神秘房间,你可以让他带你去看。”
“老爷子当年藏了他一些东西,下次回老宅,让他带你去要吧。”
“容伽礼来了。”
第59章
一片黑暗之中,站在四面白墙环绕中央的路汐漂亮得像是他曾经亲手画过的画像,是真实的。容伽礼看着她哭到泪水滴落在下巴,又淌到了衣领里,突然跟着丧失了语言能力。
只能逐步走近时,抬起一只手,试图尝试安抚,为她面颊擦拭了泪迹,小小的一张脸,指腹触及到的轮廓是柔柔的,每一寸之处都是他记忆里所熟悉的,此生永远忘不掉的。
容伽礼低头更靠近了些,又试图用绵长温柔的吻去覆盖她泪意:“猜到你会哭,一直不想带你来这里。”
他嗓音异常的很低,却压过了路汐难过地维持着的呼吸声。
“和好后,你从不倾诉半字。”路汐浸过泪的眼睛更漆黑,紧紧盯着容伽礼,颤抖着手去解他的衬衫,许是已经竭力的缘故,一颗纽扣都解得困难,到最后她动作和发出的声音一同忽然激动起来:“为什么不让我看,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到。”
“让你看。”容伽礼手掌握住她白皙手背,在她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配合着去解开:“都过去了,你看,这具躯体很完美,已经被修复好了。”
随着衬衫纽扣全部解开,线条流畅而有力的后背和胸膛,以及腹肌都直接展示于眼前。
路汐细细地找,十几道刀伤和两处枪伤不可能毫无痕迹,她想找出那些愈合变浅的伤口,难以抑制地将额头抵在了他胸膛心脏的位置:“我以为这些陌生疤痕,是你之后固定会去国外拳击俱乐部所落下的,我竟然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她没有想过,这些伤口,都是容伽礼爱她的痕迹。
容伽礼将已经无法靠自己站稳的路汐一把抱紧,双臂用力地按着那单薄又颤抖的后背,犹如要把温度和安全感如数渡给她,只有越强势的力度,才能让她破碎的魂魄一点点凝聚着,由心地清晰感觉到那股渴望着的归宿感。
等路汐努力地把情绪平复差不多,他才抱她躺在中央的那张大床上,低下头,薄唇贴着她湿润的眼尾:“跟我说说话,别一直这样哭。”
容伽礼有意想调节下她那么脆弱,痛苦,甚至到了歇斯底里境地的情绪。
路汐伸手抱紧他脖子,将自己也紧紧贴着他,不分彼此,声音很轻:“什么叫已经被修复好了?”
两人很深的牵绊不止于灵魂,容伽礼进入过她很多次,了解她身体的同时,路汐也能神经敏感地察觉出他的言行举止,每一个字里掺和进了什么微妙情绪。
他为何要这幅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用修复和完美的词汇,同时来形容这具躯体?
路汐屏着呼吸,等了十几秒,才听到容伽礼回答出:“我是母亲,留给父亲最完美的作品,他不会允许作品上有裂痕。”
容伽礼还未降生前,就被怀胎十月的钟舒语视为给心爱丈夫的一份完美礼物——
容是随容九旒的姓氏。
伽,是取自不同音,却相同字的梵文古籍里伽字,赋予圣洁之意。
礼,自然礼物的意思。
“这副身体坏了,我父亲不惜全部金钱和时间也会把它修好,找来最顶尖的医疗团队,让上面的每一道狰狞血腥的疤痕都不复存在。”容伽礼握着路汐的手,去碰到肩膀曾经留下的枪伤,肉眼看不见,抚摸上去,却能感知到皮肤触感是有一丝丝不对劲,像被技术最好的医生用针仔细地缝合过。
路汐那双眼和手都移不开,脑海中的思绪被他平静的话语覆盖。
容伽礼提起往事,始终都保持着平淡的一面:“而这个作品,曾经是不完美的,在我患有失语长达五岁年间,钟舒语一度以为我是劣质品,她那么傲娇又极端完美主义的人,又怎么能接受给容九旒生下了一个看似皮相完美,却是个天生自闭的弱者儿。”
谁也窥视不到容伽礼小时候的内心世界,自然也无法正常引导他遗传了父母天赋异禀的高智商脑子,该怎么去跟资质平平的同龄人类沟通,久而久之,他只能通过观察大自然界的生命,去寻找到正确方法。
比如去模仿该如何对人友善,容伽礼记忆犹新一点,像看到容俞池训宠物犬时,会奖励它一颗果干,他记下,下次也会在二房的叔父主动过来跟他搭话时,从口袋里递给对方一颗奶糖。
观察到一些娇嫩的植物生命力是承受不住狂风骤雨的无情摧残,他会从日出日落精准地算出公式,要下雨时,便会用画来提醒父亲要添衣带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