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收回目光,乖巧的坐在一旁,学着他不说话。
对面村长眼眶发红,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他清楚的记得那个日子,十七年前的六月初三。
村子不大,但依山靠水百姓富足,各家日子过的都算不错,村民们善良淳朴互帮互助,让他这个当村长的格外省心。
可是,就在那天,一切都变了。
有人奔跑而来,说文老二杀人了。
村长当即呵斥道:“喝了多少酒?胡话张口就来?”
那人喘的上气不接下气,道:“村长,我没胡说,是真的!院里都是血,文老二将在他家做客的几个好友杀了!”
村长正在吃的果子掉在了地上,他顾不上许多,连忙赶去文家。此时的文家已经被村里人围的水泄不通,而蜿蜒的红色像是小溪似的从院里流出。
村长心里一咯噔,挤开人群往里走。
院里哭天喊地的声音像是要响破天,震的人脑子都是空的。村长看着院里的惨状,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吧。
“村长,您可来了!您给我家的做主啊!文老二杀人啊!”
死者的妻子、爹娘,孩子们围着村长,声声泣血。
村长看向门口似乎已经吓傻了的文老二,他手上都是血,眼神涣散,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呆立站在那。
“文长松!”村长又气又怒,“人可是你杀的?”
文长松便是文老二,他抬起眼帘,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迹,再看看地上的尸体,他摇头否认:“不是我。”
“就是你!”
女子凄厉的喊叫声划破天际,她顾不上旁的,直接抄起地上的凳子就往文长松的脑袋上砸,当即将他打的头破血流。
“你杀了我相公,我和你拼了!”
女子还要再砸,被村长一把拦住。
“行了,你先别动手,容我问问是怎么回事。”
然而其他死者的家人也加入打文老二的行列,仅凭村长一人之力根本就拦不住人。哭的哭喊的喊,地上躺着四具尸体,愤怒和哀伤充斥于在场人的心里。
村长想要将此事报官,但是死者的家属说什么也不肯,非要杀了文老二才肯了事。无奈之下,村长将文老二带到自己家里囚了起来。
带走文老二的时候,院门外站着外出归来的文家母子。那时候的文平义还是个幼童,不明白为何爹爹脸上身上都是血,也不明白为何那些和善的婶婶们哭喊着用地上的石子打爹爹。
后来,起了旱灾。
说到这里,都和文六说的一样,文长松被送上山祭祀山神,然而依旧不够,村里人熙熙攘攘的往文家去,要将文长松的家眷带走,也祭祀。
那时候,文家两兄弟是住在文家祖宅的,文老爷还年轻,他站出来关上院门,不让他们闯进来。
但架不住村里人多,直接将木头门撞个稀巴烂,闯了进来。
有的人甚至去抓文长青和他的妻子幼女,文长青手脚并用保护他们,最后被打的受不了了嚎了一句:
“是老二杀的人,你们要抓就去抓他们,抓我们干什么?!”
当时村长在场,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后来,文长松的妻子和幼子都被带走了。
往山上去的过程,文家媳妇哭泣着请求他们放了他的孩子。
“平义还小,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了他吧……”边哭,女人边跪下磕头。纤细的身子挡在儿子面前,额头磕的额前都是血。
“让我去,我愿意去,求求你们了,别动我儿子,他还是个孩子啊!他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磕的额头都磕烂了,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幼童躲在母亲的身后不知所措,嚎啕大哭。
村长于心不忍,站出来说话,还有几个村里年岁大的妇人也站出来求情,这才放了那幼童一马。
“娘,娘!”
女子被带走了,身后的文平义追着他们跑出老远,却怎么也追不上他们的步伐。
“娘,别丢下我啊,娘……”
哭晕了的孩子被带了回去,交给他大伯文长青养着。
然而第二年,又迎来了旱灾,村里人将冷漠的眼神看向文平义。文长青主动将人交出来,任由他们带走自己亲弟弟最后的血脉。
村长叹息一声,道:“之后我去山上找过,将孩子藏在一个洞穴里,告诉他躲在里面别出来。”
被文长松杀死的那四户人家恨极了文家人,恨不得能生吃了他们的血肉。事情随着文平义的祭祀,也算渐渐平息下来。
“当年的事情怪我,若不是我同意将人带上山,兴许他们母子俩现在还能活的好好的。”
后来他总去山上,同时也发现孩子大伯来过,知道孩子没死。那时候村长想,孩子有大伯照顾就好了,总能活下去。
山里没有猛兽,只是早晚太凉,他年岁又小,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正好,文长青举家迁走,村长以为他会带走自己的侄子,可是——他没有。
可能是怕被人发现,亦或者是他也痛恨这个孩子,小小的文平义被留下了,而且生了一场病之后似乎变傻了。
再然后,就是村长暗地里照顾文平义这么多年,以此来洗清自己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