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黄豆已经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年,那么也应该熟悉他们曾经的家。
我借了电动车,一直骑到了隔壁镇上。陈旧的街道,空中拉长的电线,街边低矮的房屋,是林渡舟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黄豆认出了位置,牵我一路往前走。他们过去住的那套旧房子还没拆迁,徐冉冉说,林渡舟的父亲就在家里过世,那个和蔼的、热心的,会和小孩子们打成一片的男人,在某一天溘然长逝。
我想起林渡舟跟我描述过的画面,他从小缝里看见卧室里,父亲蹲在床前给母亲涂药,阳光映照在房间里,一片暖融融。
残破的房屋已经被搁置了好些年,附近没有住户,像一片废弃的厂房。
黄豆闷头向前,这回倒是嫌弃我走得太慢似的,也不回头看我了,只顾着一个劲儿地往前冲。满墙猖狂的爬山虎垂在空洞的门框上招摇,我跟着黄豆踏进狭窄的楼道,浓重的尘灰气扑面而来,我被呛了一口,踩上楼梯,覆盖着黄豆在灰尘上留下的梅花。
阳光从破败的墙体缝隙钻进来,一束又一束光线仿佛舞台上的镁光灯。
黄豆拉着我闷头上楼,我走得膝盖生疼,好不容事看它停了下来,俯身揉自己的腿,抬头,眼前是一扇半敞的门。
里面的日光亮堂堂,我拨开粘连的蛛网,看见里面蒙尘的旧家具——发霉的墙壁,歪斜的茶几,空空如也的花盆。
黄豆在里面东看看西闻闻,我打量着已经破败不堪的房屋,转头看见饭桌上摆满了饭菜,舅舅端上了鸡汤,冒着腾腾的热气,飘出的味道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一个和蔼的女人挽着低低的发髻,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大瓶的鲜奶。
然后林渡舟走了进来,他是少年的模样,额前的头发温顺垂下,穿着素净的白t恤,个子已经比女人高出一个头,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屋,两只手都提着菜,背上还背着书包。
舅舅兴高采烈,笑容从脸上溢出来,欣喜地说道:“拿到了吗?”
林渡舟羞涩地一点头,女人笑着拍拍舅舅的肩膀,说道:“拿到了,回来的路上我还带小舟去买了凉菜,上次你不是说想吃烤鸭?小舟还记着呢,拿自己刚挣的补课费买了半只回来。”
舅舅把林渡舟按在座位上,捏捏他的肩膀,“他这么小,刚挣一点钱,让他花什么?姐姐也不知道劝劝他。再说了,今天是小舟的好日子,惦记我干什么。”
那是林渡舟的妈妈,她从厨房里捧出碗来,林渡舟连忙起身,默默把凉菜装进碗里。
“这孩子闲不了一会儿,我说他上午给人家补完课该累了,他非陪我上街去,”妈妈拉住他肩上的背带,“进了屋还不把书包放下,待会儿更累了。”
林渡舟抬眸,轻笑了一下,把书包放下来。舅舅迫不及待地拉开拉链,喜不自胜,“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