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陈辛娜和释天生在伦敦安定了下来。
为了让释天生尽快适应新的角色,陈辛娜真是下足了功夫,发挥她身为秘书的特长,制定了非常详细的计划,计划之详尽细致甚至精确到分为单位。语言关,文字关,形体,举止,谈吐,她不仅亲力亲为,严格把住每一个细节,而且还请来几位资深教师对释天生进行深入训练。
然而,事情的进展并不如想象中顺利。
释天生自少时直到离开少林,他根本就没接触过除汉字外的第二种语言,而且也没经历过正规学校教育,所学知识大部分出于师傅对佛经法理的解读,因此,尽管他头脑聪明,学习新鲜事物的能力很强,但面对一个全新的领域,想要真正掌握又谈何容易?
如果说语言关还相对容易,(终究现在的环境在那儿,打开电视,里边播的是英语,出门遛弯,路上听的是英语,到商场买东西,看到的还是英语,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使没有人教,智力正常的人光靠熏也能熏得会说几句英国话,何况陈辛娜本身就是一位英语水平达到同声翻译程度的高手,此外还有专门请来教授释天生基础知识的都是长年从事初级教育的专家,只要日子到了,水平自然而然就能上去。)那么学识关就真的是太难了,可以想象,你让一位连四则运算,平面几何都不知为何物的人去理解什么道琼斯指数,损益率,离岸价之类的东西谈何容易?
苦啊!
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释天生现在的情况。每天起床方一睁眼,学习便开始,因为满屋子的家具电器,生活用品,上面全都贴着字条,字条上用中英文标注着名称,所以,只要把眼睁开,想不学也难;除此之外,屋子里的音响也肯定是开着,里边播放着初级英语教材,至于陈辛娜更是规定,除特殊情况,两个人必须用英语对话,说不清楚就用手比划,即使晨运跑步时,陈辛娜也会盯着他把mp3戴在耳朵上,试想,一天到晚,只要头脑清醒时,耳朵里都充斥着叽哩呱啦听不明白的鸟语,心情愉快那才叫怪事儿呢。
英语可以死记硬背,但那些公式定理,理论思想却不是靠死记硬能记住的,练武术的讲,‘练功不练拳,有如无舵船;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释天生现在所缺的,就是人家从小学开始直到大学毕业这十几年所积累下来的基本功,而他要做的,则是跨跃这亏欠的十几年时间,直接进入那高高在上的门槛儿。
难。
背着一大堆东西,却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作用,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去往何处,这种情况和在戈壁沙漠中记住哪粒沙子有多大区别?
苦,释天生不怕,他的精神力足够坚强,可以承受任何磨难,但是,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不是光靠肯吃苦就能成功的,换句话说,铁杵的确是可以磨成锈花针的,然而,磨针的这个人大概是没有可能在有生之年用上这根针吧?不过五六个月的时间,就想达到黄春明这种即使在英国大学也属于高材生的水平,虽然仅仅是表面的相似,冷静而言,那的确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天亮了,就是苦难的开始;天黑了,那是苦难的尾声,只有到了深夜关灯入睡时,才能有短暂的安宁和放松。
释天生在咬牙坚持。
陈辛娜也在坚持。
对释天生培训的难度超过了她的预计。她是接受过从小学到大学系统教育的人,她无法理解,一个人能把艰涩难懂的佛经奥理倒背如流,一个能轻松引用古典文献,谈古论今的人,怎么普通知识的匮乏会达到如此地步?就象西晋第二任皇帝,西晋开国皇帝司马炎次子,晋惠帝司马衷那样,听说百姓没有饭吃,反问大臣‘何不食肉糜?’生于帝王之家,锦衣玉食的天子不会明白穷人百姓为什么不去吃肉,同样,一向被称为天之娇女的陈辛娜也无法想象一位自小生活在寺院之人为什么应该在小学掌握的东西都不知道。
烦躁。
她知道自已面对的难题有多大,也知道解决这道难题急不得,但是,她还是着急。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而释天生的进步却只能用龟步来形容,她无法不急。
常言道,马勺儿哪有不碰锅沿的?每天生活在一起,除了晚上睡觉休息的时候,两个人几乎都处在一个空间,完全没有磨擦那是不可能的,就如天上的云朵,虽然表现看不出异样,但正负离子正在集聚着能量,等待着某一时刻突然暴发,亮出耀目的闪电,轰出震耳的雷声,把所有的能量渲泻出来,将这个世界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