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书桐不疾不徐地踱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可能是看到了她米白色的裙摆,也可能是嗅到她身上陌生的香水味和酒精味,doris终于意识到,是她认错了人,怔忪地把头扭过来。
同样是坐在台阶上,关书桐的坐姿远比她舒展优雅,这就是……正宫的气势?
doris调开视线。
“你暗恋的人,也在场吧?”关书桐起了话头。
doris忸怩地抓着覆在膝盖上的裙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也可以装不知道。就像,你不说,他永远都不会察觉到,永远都在漠视你一样。”
doris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从小到大,他受到太多关注和爱慕,对此已经免疫了。”关书桐抬头,望着黑洞洞的天空,告诉她,“他高傲冷漠,世故圆滑,有自己的一套处世准则。当你看着他,小鹿乱撞,思绪凌乱,而他却可以相当坦然地漠视你……”
只要你不说,不逾越界限妨碍到他,他就当无事发生,把人当空气,漠视得彻底。
永远不会在意别人巴巴地望着他时,心里怀揣着怎样复杂的情绪。
谈斯雨就是这样一个人,行事作风算不得渣男,但确实磨人脾性,叫人抓狂。
“从小到大,他伤过好多女孩子的心。”
关书桐有感而发。
因为,他也伤过她的心。
在过去那么长的时间里,和他的每一次暧.昧互动,都叫她无端端燃起一丝希望,可又在他一次次的忽远忽近、忽冷忽热里,她的希望熄灭了。
灭得最彻底的那一个夏夜,大雨瓢泼,狠话撂得干脆,抽身离开的动作也干脆。
doris低着头,不吭声。
“放弃他吧,也别有什么‘就算被拒也要表明心意’的愚蠢想法。”
这下,关书桐可谓相当直接了。
“我从六岁认识他至今,用了十二年才搞定他,又用了一两年的时间,和他爱得死去活来。就算我早亡,也会是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初恋。何况我还活着,何况我野心勃勃,正是最爱他的时候,只会想方设法将他抓牢,完全做不到拱手让人。”
doris暗暗咬着唇,指甲掐进掌心里,用力到骨节泛白。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amanda过来找doris,恰好听到关书桐那些话,直觉她在欺负她,忍不住冲上来帮她出头:
“有你这么欺负人的么?”
她张开手臂,跟只老母鸡似的挡在doris身前。
关书桐听笑了,“有人觊觎我男朋友,这到底是谁欺负谁?”
这事,确实是第三者不占理。
“那,”amanda回头看了眼doris,“你怎么不说话?真一点骨气都没?”
“就是咯,”关书桐火上浇油,“是要跟我争,还是安守本分,收起那些痴心妄想,叫你朋友别为你那点破事操心……doris,你倒是说句痛快话呀。”
“我……”doris红着眼眶,嗫嚅着唇,“我没想跟你争……只是觉得,就这样远远看着他,也行。”
“傻女。”关书桐用粤语轻嗤一声,“及时止损不好吗?”
amanda也恨铁不成钢,“就是,你长得又漂亮身材又好,追你的人从这里排到法国!有必要玩这种无聊的暗恋把戏,感动自己吗?要么就大方直接点告白,要么算了,你这样别别扭扭、酸酸涩涩的——”
说到这儿,amanda实在说不下去,doris止不住泪崩,哭得梨花带雨。
amanda长叹一口气,到底是个挺仗义的人,拉起doris,把她揽在怀里,边好声好气地安慰她,边带着她回屋内。
空气安静了。
关书桐慢慢把脸转回去,望着不远处的泳池发呆。
大概是谈斯雨那套“i want it,i got it”的理论影响到她,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惹哭一个人有多过分。
何况,真正惹哭她的人又不是她。
而是,那个被爱着,又不屑这种爱的人。
有脚步声传来,很轻,从容不迫的,关书桐差点没发现,余光瞄到有人影靠近,回头看去。
谈斯雨从屋内出来,臂弯挂着两件大衣,一黑一白,分别是他和她的。
隔着半米的距离,他在她身后站定,锐亮眸光居高临下地落下来,关书桐抬着头,视线笔直地迎上他的眼。
雨夜湿冷,半空中交汇的眼神,却似“呲擦”摩.擦出火花。
“要回去了吗?”关书桐先开口,扶着身侧的楼梯栏杆站起身。
“一直在外面待着,不冷吗?”谈斯雨问她。
“冷啊。”关书桐走上台阶,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大衣,谈斯雨就已抖开大衣,帮她披到身上。
“你说,从小到大,我伤过很多女孩子的心。”他说,丝毫不在意暴露偷听她们说话的事实,“有吗?”
“有啊。”关书桐感觉自己有点想明白了,坦白说,“七岁那年,你替我挨了我爸的戒尺。十岁那年,你背着我逃离林火。十四岁,你陪我送我妈进医院,见证grace的诞生。十五岁,中考后的班级聚会,你替我挡下一杯酒,我还你一个吻……其实还有很多很多个瞬间。这么多个瞬间里,我大概也被你打动过。只是,过去那些年里,又有那么多个令人憋闷不爽的瞬间,抵消掉了我对你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