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了一会儿,他又拿起了手机,分别打给了刘忠庭与万行龙,交代了一些事情,因为他知道,无论白鸟桓进想不想谈判,都会打电话给他,让他去见面的。
上床休息,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浩天被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音乐声惊醒,拿起来接听,刚应了一声,就听到手机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是张浩天吗,听柯云路说,你想和我谈判,是不是?”
听到手机里的人用极流利的华语给自己说话,张浩天知道他必然是白鸟桓进了,当年山百合会的人有一大半在中国收集文物珍宝,可说个个都是中国通,白鸟桓进与田野三郎就是其中的成员,想不到数十年过去,他的华语还说得这么标准,中国对他留下的印迹实在是太深了。
当下他道:“不错,白鸟先生,我是有意思和你谈谈,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白鸟桓进语气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样的情绪,只是很平静地道:“既然你想谈,那就谈谈吧,你在什么地方?”
张浩天并不说明,只是道:“市中心附近。”
白鸟桓进立刻道:“好,一个小时之后,你到东京影院外面去,我会派人来接你。”
听到张浩天答应,白鸟桓进就挂断了电话。
东京影院在六本木,离这里有半小时的车程,张浩天立即起了床,匆匆的漱洗过,吃了面包与牛奶,见柳光祖还在睡觉,也不去打扰他,穿了一件深蓝色西服,披上一件黑色的大衣,就开门出去了,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带任何的武器,因为他知道,就算是带了,也会被白鸟桓进的手下搜走的。
乘着电梯到了楼下的大街旁,没过多久,就有一辆空的士开来,张浩天挥手让它停下,跟着钻了上去,吩咐开到东京影院,以他现在地日语水平,简单地对话是没有问题了。
到东京影院的大门外站着时,张浩天看看手腕上的劳力士,已经离和白鸟桓进通话的时间差不多五十分了,他倒不担心白鸟桓进派来的人不认识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地照片与背景资料,白鸟家族绝对已经掌握到了。
没站一会儿,远远的就见到一辆黑色地丰田停在了街边,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五十来岁,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不过张浩天的身材实在太出众了,中年男子立刻见到了他,匆匆走了过来,再次打量了他一眼,鞠了一个躬道:“你是张先生吧,我是白鸟先生的管家岗村次郎,奉白鸟先生的命令前来接你,请跟我走吧。”
这个岗村次郎也说得一口流利的华语,但他既然是白鸟桓进地管家,会华语也不奇怪,当下张浩天就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走到了那丰田车旁,岗村次郎很有礼貌的给他拉开了后面地车门,然后自己才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上,吩咐旁边地司机开车。车内再没有其他人,显
桓进知道他主动谈和,是没有必要派人跟随押送的。
汽车向东而行,渐渐地便出了市区,到了海边,沿着一条公路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一幢高墙围着的地方,大门紧闭着,外面还站着一排穿着黑西服,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下,双脚微分的青年男子。
岗村次郎并没有下车,而是将头露出车窗,挥了挥手,那铁门便缓缓的向两边打开了。
当车子开进了围墙之中,张浩天目睹到里面的情况,顿时也是一愣,原来,他看到的,竟然是一个中国式的庄院,虽然规模并不大,但假山林立,庭院错落,另外还有清池曲榭,完全是仿造苏杭的园林结构做成,而且所有的建筑都是雕梁画栋,描有山水花鸟,极是精致,便是在中国国内也很难找到这种建筑工艺了。
这时,车子在空阔之处停下,岗村次郎带着张浩天走了出来,然后顺着一条青石道向着前面一幢庭院走去,那里有一个月牙门,外面站着四名穿黑西服的青年男子,应该是这个庄院的主建筑了,而白鸟桓进无疑就在里面。
走到月牙门前时,一名青年男子过来仔细的搜了张浩天的身,这才放他进去,却见里面也是一个中式庭院,前面是正屋,两边则是厢房。
穿过院落,上了台阶,走到了正厅,岗村次郎请张浩天脱了鞋进去,张浩天便依他所说,将鞋子除下而入。
进去之后,却见正厅的布置并非传统中式,并没有靠椅之类,只在地上放着几个跪垫,这样的建筑布置,实在是中日结合,让人感觉到有些怪异。
请张浩天在客厅里稍等片刻,岗村次郎则走进了右侧的一道门,想是向白鸟桓进禀报去了。
按日本人的规矩,拜访主人,而主人不在,是应该跪着静静等待的,虽然明白“跪”是日本人平常的礼节,也是过去从中国古代传入的,并没有屈辱人的意思,但张浩天还是不习惯,盘坐在屋子里,举目张望,却见这客厅虽然是日式布置,但还是有中国的物品,最醒目的是,主人位置上一左一右的放着两个半人高的青花大瓷瓶,一个描着梅,一个描着竹,笔法细腻,栩栩如生,瓷底白洁清淡,泛着一种如浸了油般的莹光,这一对大青花瓷瓶,就算他是个行外人,也看得出必然是一对极其珍贵的瓷器。
而在客厅正中的墙壁上,则横着一付幅尺巨大的古松图,上面似乎有诗句与图款,张浩天意识到这必然是白鸟桓进从中国掠夺而来的宝物,便起身凑过去看,却见图中有数十株苍松在含翠而立,清新典雅,便如沐浴过新雨一般,而每一株松树都有各自的形态,线条粗犷,刚劲有力,旁边有两句诗,张浩天仔细分辨,却见上面写着“松风吹茵露,翠湿香袅袅”一句,而画家的落款处却写着“关”的字样儿。
正看着,听到脚步声响起,显然是有人来了,张浩天此时重新去坐下,已经来不及,而他也不想偷偷摸摸的,也不去管,依旧负手看着这幅画。
就在这时,从右侧的小门里走进了几个人来,当先的是岗村次郎,后面跟着两名穿着黑色武士服,腰插武士刀,身材高大的壮年男子,而走在最后的,却是一个穿着白色和服,戴着眼镜,光着头,一脸皱纹,显然又干又瘦的老头儿。
见到张浩天如此无礼,不在屋里跪着等候,却站在主人的位置上欣赏起画来,那两名壮年男子立刻出声喝叱起来。
然而,那又干又瘦的老头儿却出声阻止了他们,慢慢走到了张浩天的身边,抬首望了比自己高出快两个头的张浩天一眼,然后指着那古松图道:“这付‘雨松图’,是中国宋代的大画家关所作,关是长安人。最擅长画山水,自成一家,人称‘关家山水’,所作山水笔简气壮,景广意长,与李成,范宽齐名,在北宋号‘三家山水’。富有生活气息。布境兼“高远”与“平远”两法,树木有技无干,用笔简劲老辣,有粗细断续之分,落墨则渍染生动,长于墨韵。但一生之中,只画过这一付‘雨松图’,是他在天目山居住了三个月,观察了十数场雨后的松景一气作成的,共画了八十八株松树,在那个年代,这样尺幅的图是罕见的,可说是弥足珍贵,我能够得到,真是三生有幸。”
张浩天当然知道这老头儿就是白鸟桓进了,算他的年纪,应该在八十几岁左右,虽然矮瘦发皱,但脸色红润,说话中气甚足,精神很好,日本是世界闻名的长寿之国,平均年龄超过八十,以白鸟桓进的身份条件,有这样的状态也不足为奇,瞧着他,张浩天忽然间就掠过了一个念头,那田野三郎与白蝴蝶有奸情之时,也不过二十几岁,他的年纪与白鸟桓进应该差不多大,白鸟桓进还活得这么精神,田野三郎很有可能也没有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