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的三日狂欢之后,这正月也就过了一大半,百姓们渐渐止歇了玩乐的心思,各自继续着自己的吃饭营生,而朝廷官员们自上而下也忙碌了起来。那些有爵无官的世家公子们却还能纵马长街晃荡度日,时不时哄骗什么小家碧玉,勾搭什么大家闺秀,颇为享受这种永远不会缺美人的日子。总而言之,在隆冬即将过去,春天即将到来的时候,春心荡漾的人绝不在少数。
在家里整整养了一个冬天的凌波也终于再次露面了。这一天,她带着武宇等几个护卫抵达大明宫望仙门时,恰好戍卫的正是一帮熟识的羽林军卫士。两边笑着说了好一会的话,她又想到上次老彭带人给自己解了好大的危难,于是少不得出手大方,隐晦地道了一番感谢。老彭这回也不客气,接过一袋子钱就丢给属下们去分了,这才嘿嘿笑了起来。
“就凭县主您先头对一众兄弟的照看情分,那种事情我又怎能袖手旁观?说实话,要不是正好遇着窦使君,我这么点人也没那么大本事。”他说着便四下里看了看,旋即压低了声音“窦使君原本说是奉了太平公主的口信,这才带了我们硬闯了太子第,结果我之后出来才知道,那一位竟然是假传令谕,他压根就没在半道上遇着太平公主。听说这窦使君是最最油滑不过的人,大约是要卖县主一个人情,还请县主心里有个数。”
凌波还是刚知道有这么一层关系,一怔之后便点点头谢过,心想窦从一这家伙居然敢冒这么大的风险,想必也是看出了太子储位不稳。过了望仙门,她便把坐骑交托给了前来迎候的内侍,正打算吩咐其他人在此守候,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叫唤声。
“十七姨!”
这个称呼凌波素来很少听到,这一惊非同小可。抬眼一看。却见是一个粉妆玉琢般的小女孩从望仙门外一驾马车上跳下,一阵风似的朝她奔了过来。只见她头梳双鬟,身上穿着彩蝶郁金裙,外头罩着一件裘衣,脸上稚气未脱。一双黑亮的眼睛显得精灵而又跳脱。虽说之前才见过数面,话也不曾说过几句,但凌波一见是这位主儿。还是马上笑吟吟地走上前去。
“哎呀。金城公主今天又溜出宫去玩了?”
“宫里就那么一块地方,一直憋着我都快闷死了,好容易才求了皇后阿娘让我出宫溜达了一趟!”金城公主的脸上仍然荡漾着兴奋喜悦的红潮,拉着凌波地手便求恳道“十七姨,你替我求求皇后阿娘,让我以后也能常常出宫好不好?”
面对这么一位软言哀求地小公主,凌波一时竟是想不出拒绝的法子。只好暂且答应了下来。瞧见金城公主那喜滋滋的模样,她只觉得心情也好了起来,忍不住伸手在她的鼻尖上轻轻捏了一记,旋即便任由对方挽着她的手并肩往里头。
虽则是公主,但金城公主并不是皇帝李显地女儿,而是雍王李守礼之女,也就是先头废太子李贤的嫡亲孙女。李显当初和兄长李贤感情最深厚。因此一直都将金城公主这个侄孙女当作女儿一般养在膝下。就是韦后也喜爱她天真烂漫,对她和诸公主无异。按说她才十二岁。在外头甚至已经开府置官,却仍是如同寻常小女孩一般。
这一路上,凌波只听金城公主喋喋不休兴奋不已地说着在外头看到的趣事,时不时点头微笑,心中却思量着李显和韦后会为她定下怎样地婚事----雍王李守礼虽然居住在长安,但是他比相王李旦更加低调,除了必须出场地场合之外几乎看不到人影,平常养花种草更像一个农人。拥有这样的亲生父亲,难怪韦后这样挑剔的人也会对金城公主视若己出照拂备至。
当然,这皇帝皇后把侄孙女当作女儿抚养,其他人的辈分也就全都乱套了。金城公主叫韦后皇后阿娘,称呼安乐公主八姐,却总喜欢叫凌波十七姨,叫上官婉儿姑姑。凌波一开始很是窘了一阵,最后也懒得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计较。
前往含凉殿的半路上,凌波和金城公主便看到了上官婉儿。许久未见,上官婉儿似乎丰润了些许,一见面就没好气地瞪了凌波一眼,随即拉着金城公主的手嘘寒问暖,又亲自将围在她脖子上的毛领子拉紧了一些,这才嗔怪道:“这望仙门进来也有老长一段路,你怎么就不知道坐肩舆,这么冷的天居然就一步步走了过来?十七娘你也是地,也不知道提醒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