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都觉得高高兴兴的。我觉得姑娘弹得比谢先生好,有时谢先生弹的曲子叫人怪难受的。”
傅昆一听便知这少年根本不通音律。那谢蕴清乃是琴道大家,上回在沈家露了脸,想登门拜访的人便多如过江之鲫。而颜舜华学琴不久,哪有可能胜过那谢蕴清?
谢蕴清弹的曲子会让人听着难受,正是因为谢蕴清寄情于琴声之中,达到了化情入曲的程度。至于颜舜华,那肯定是恣意而弹,放不进太多心事的。
傅昆在少年指引下来到琴亭之外。花影扶疏,将亭中的景致掩了大半,但傅昆还是能瞧见亭中的两个身影。
谢蕴清性情清冷,坐姿也透着一股天然的疏离,她在一旁凝神静听。而坐在琴桌前的自然是颜舜华。
少年要上前去通禀,却被傅昆拦下了。曲子已弹到一半,傅昆站在原地仔细听了听,竟听出了两个错处。颜舜华也是了得,错了也没有丝毫停滞,仿佛这曲子合该这么弹。
真是错得浑然天成。
傅昆算是明白少年为什么那么说了,颜舜华确实还有点天赋。
傅昆正等着一曲结束,忽然感觉有道视线从不远处投来。他循着视线望去,却见一个缁衣男子站在那里,年纪不大,神色却很冷漠。仿佛是察觉了他的目光,缁衣男子抬眼望过来,那双眼睛在夜色掩映之中竟显得分外分明。
那是一双深绿色的眼睛!
若不是仔细去看,那深绿色看起来就像深黑似的。
傅昆心头一跳。他与寻常纨绔子弟不同,对各方的消息都极为了解。看到那双绿眼睛,他便想起圣山下的青狼族。
那青狼族有驯狼的本领,能驱使狼群去作战,曾经也在草原上横行一时。后来鞑人得了良马与武器,杀到了圣山脚下,几乎杀光了圣山上的狼群,青狼族也散了,连他们的伦娜公主也被鞑人的大君收入营帐。
青狼族的青壮所剩无几,鞑人将他们的老弱妇孺都拆散到不同的部族里。青狼族想再将分散在各处的族人聚拢在一起,就必须找到青狼族族长的血脉。据说伦娜公主不久前与男子相会被抓住了,那骗她外出的男子就有一双绿眼睛。
这男子是中原人的打扮,观其行止似乎也是在土生土长的中原人,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而且这人对他有敌意。
傅昆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绿眼睛”。
那“绿眼睛”已经转开了眼,目光落到了琴亭那边。
傅昆明白了,“绿眼睛”对他的敌意就源自于琴亭中的人。这是谢蕴清的人,还是颜舜华的人?
傅昆脑中闪过这些念头时,琴声已经听了。引路的少年麻溜地跑上去,嗓儿一扯,就把话全嚷嚷出来:“姑娘,有人找你呢,是个可俊可俊的郎君!”
颜舜华莞尔。她起身走出琴亭,便见着了傅昆。
少年说得不错,傅昆长得确实出色,只是那双丹凤眼总是半合着,仿佛掩藏着无数谋算。此人年纪虽小,心思却十分莫测,颜舜华不敢小觑,笑也没收起来:“傅兄怎么来了?”
傅昆打量着颜舜华。明明在通州这种地方长大,这小娃娃待人接物却颇为大方。
傅昆说:“听说颜家妹妹最爱尝鲜,我今日尝了种果子酒,觉得很不错,不醉人,入口也不涩,小孩子喝着正好,也就跟那边讨了两坛子来借花献佛。”
颜舜华讶然:“哪家的?说不定是我尝过的!”
傅昆微微一笑:“你肯定不曾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