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梁振衣的父亲便来按门铃。全\本\小\说\网
「爸?」梁振衣开了门。进浴室冲个澡,刮了胡子,神清气爽地换上外出服。
「振衣,下星期我要出庭。」梁星宇也不管儿子有没有在听,迫不及待拿起各式文件。「我的律师说,只要你愿意出庭,帮爸作证你妈老是在外头胡混,还有,从来都不关心我们两人,整天去打麻将乱花钱…」他拿出法院公文。「就这天,你尽管把小时候受的委屈跟法官讲,这样我就可以跟她离婚了,打了三年官司,烦死了!」
梁星宇抬头,儿子正穿上外套。「喂,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梁振衣伫立镜前,他懒洋洋地扣上袖扣,穿了一件蓝衬衫,日光中,他看起来神采飞扬,高大英俊。「爸,我打算向一个女人求婚。」他说。
梁星宇很震惊,霍地站起来,好激动地握住振衣手臂,非常严肃地打量他。
「你千万要想清楚,说真的,」他深吸口气。「儿子,婚姻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你一个人过得不是很好吗?」
梁振衣知道父亲对婚姻失望透项,他浓眉轻挑。「我考虑清楚了。」
梁星宇可急了。「等等,她是个好女孩吗?我是说,她会不会乱花你的钱?她真心爱你吗?她值得信任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不合适,一旦结婚要离可是非常困难,你一定…」来不及说完,梁振衣挥手就走。
「我约了方董,和妈的事你们自己处理吧!」他再不想淌这浑水。
真可笑,他爸妈急着要离婚,他却忙奢想结婚。
一听梁振衣要向霞飞求婚,方俊泯乐坏了。他带梁振衣去认识的珠宝店挑钻戒。
「买戒指问我就对了,我送过的钻戒不计其数哩!」售货小姐笑得一脸眯眯,猛点头。
梁振衣打量着款式。
方俊泯好内行地一样一样解释给他听。「决定钻石品质要用4c去分析,colour,clarity,cut,carat!」他说的好专业,小姐根本插不上嘴。
梁振衣没理会那些,成排闪烁的钻戒中,他只看中一只灿黄钻戒。霞飞说黄色的特别好看。
小姐笑咧嘴,方俊泯惊呼。
「唉呀,你真识货,这叫fancycolour,这种黄好贵的。」
就连一向大方的方俊泯,听了价钱,都不禁惊呼。梁振衣眉也不皱就买下那只美丽的钻戒。
方俊泯笑眯眯。「你真爱惨她了,这么大手笔!」
梁振衣调侃他。「你过去送人的钻戒加起来的钱,足足超过这只。」
「那倒是!」方俊泯无所谓地笑。「你将这钻戒奉上,我想,没有一个女人拒绝得了,她一定会接受你的求婚。」
但愿如此,梁振衣深吸口气,扯了扯领带。他还要再去买一束花,然后在星星出现的夜晚,踏着月色去敲她的家门,他想像霞飞看见戒指的表情,他想像她星星一样会说话的眼睛,但愿她说,她愿意。
深夜的时候,冷风吹入阳台,感觉到凉意,霞飞赶紧将阳台的落地窗拉上。这时候门铃响起,霞飞抓了外套披上,开门前她迟疑了几秒。
外婆明天才回来,这么晚了,她脸一红,极可能是梁振衣来。她慌张地扯下浴帽,理理头发,这才开门。一阵浓独的酒味扑进,霞飞皱眉,捏住鼻子,诧异地愣在门前。
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男人也有这样狼狈的模样,她第一次看见男人流泪,霞飞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么熟悉的一张脸,总是骄傲自负的徐少钦,衣衫凌乱,酒气冲天,而眼泪…眼泪从他殷红的眼角淌落。
「你怎么…」霞飞震惊。「你不是在美国吗?」
徐少钦忽然似个孩子那样泪汪汪地望住霞飞,腔调浓浊,语意模糊,他看着霞飞皎白的脸庞,发现自己从没有像此刻那样需要她。
「我早就回来了…我每天都来…飞…你…原谅我…」他痛苦的表情彷佛下一秒就要崩溃。想到将失去她,他书也念不下去了,废寝忘食,人都瘦了好大一圈。
霞飞蹙起眉头。「你…你来了正好,我整理了一些东西要还你。」不,再不可能接受他了,经过梁振衣,她才发现,从前在他身旁的自己太不快乐了。霞飞要自己不能心软。目光坚定,看得他一阵心酸。她说:「我们再不可能了。」
徐少钦软靠门旁,霞飞的话让他的眼睛更红了,他深吸口气,朝着她的脸说:「可我…我爱…」他忽然很痛苦的张大嘴巴,霞飞瞪大眼睛,退了一步。他…他要干么,
徐少钦胃液翻涌。「我…呕——」
「啊…」这太嗯心啦!老天,他吐了,霞飞尖叫,赶紧躲开,还是被那秽物溅到臂膀。
「你干么啦!」她快昏倒了,徐少钦捂住嘴,身子又软倒向她。害她一直尖叫,推也推不开。
月亮露出脸来,红砖墙上行道树,被温柔的晚风抚摩过后,愉悦地摇摆婆娑。踏着一地跳舞的树影,梁振衣绕进霞飞住的那楝公寓,抬头,在一片月影中,那心上人儿居住的地方,磷砒温暖的***。
白瓷阳台上,茉莉花盛放,好似也在欢迎他的来临。
公寓大门敞开着,梁振衣鬃砒花束上楼,脚步声回荡在清冷的楼梯间,越接近她住的地方,他的心越忐忑,他眼色温柔,他感觉到幸福。等她家门打开,他将对她说嫁给我好吗?
想像她听了之后,想像她亮亮的眼睛,想像她仰脸呵呵笑的表情,想像她飞扬的眉梢,梦一样的眼色。
按下门铃的时候,霞飞正在浴室吹头发。
梁振衣微笑地看着赭红色大门开了,屋内映出的温暖的光束,缓缓映上他俊朗的脸容,而他微笑的表情,在一瞬间凝住。
所有幸福的期待在看见应门的人时,幻化成一抹尴尬的神色。幸福竟像泡沫,瞬间消失在他敛住了的眉梢。
徐少钦瞪着眼前西装笔挺、捧着鲜花的男人。徐少钦眼色蒙胧,那沾了秽物的上衣早被他扔在地上,他打著赤膊,胀红著脸,努力想认清来人。
「你…找谁?」他不认识这个高大的男人。
梁振衣望向徐少钦后头,里面并没有霞飞的身影,但是他听见吹风机刺耳的声音。他敛容,就好像有一把锋利的刀插入了胸膛,刺入他柔软的心房。他暗了眸色,声音苦涩地问徐少钦。
「霞飞在吗?」他应该问清楚,尽管他感到某种可怕的臆测如漩涡要吞噬他,尽管他感到某种痛在他心中扩散。
徐少钦醉眼迷蒙,口气含糊。「她在洗澡啦!你干么?找她什么啊?」他打了个很不礼貌的酒嗝。
梁振衣肃容,脸色很难看,他退身。「没事了。」转身下楼,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上那么沈痛。
将出去时,梁振衣忽然停步,闭上眼,深吸口气。一直怕受伤,一直不要感情,一旦陷入情网,这害怕的感觉还是来了。
爱情很伟大,有时也很残酷。他才像上了天堂那样轻飘飘,瞬间却被拉人地狱,这感觉杀他措手不及,实在太可怕。
他不想猜想,徐少钦为什么衣衫不整;他不想揣想,霞飞为拭瘁在洗澡,那画面太可怕,他不要去想。
可是当他步出公寓,步入了美丽的月光下,他却开始觉得刺眼。夜色太美,他却觉得很伤感。凉凉的晚风,拂过他脸颊,怎么也像故意刮痛他,他坐入车里,盛放的一把玫瑰,耀眼地如在嘲笑他眼角凝住的忧郁。
梁振衣狼狈地扒过黑发,一把扯下领带,扭开音乐。倒向车座,疲惫地叹口气。这感觉就像倏然被卷入黑色漩涡。他一直想着那令人椎心的疑问,他不该想却甩不掉那猜疑蚀、心的画面…
最怕就是这样傻傻敞开了心房,像决定盛放的玫瑰,毫无防备地迎向温暖日光。并不知道,一心向着日光,**也会被晒伤。
想爱的心在一瞬间,脆弱地也会伤、心枯萎。
温霞飞吹干了头发,将雾蒙蒙的镜子矢涩,对着镜子揉了揉眼睛,穿好衣服,套上梁振衣买给她的羊毛衫,步出浴室。
徐少钦醉躺沙发,酒气冲天,她皱眉抱怨。「很臭ㄟ!」跑去掀了窗帘,将落地窗拉开,忍不住到阳台上,挨着铁栏杆,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车内的梁振衣缓缓拉下车窗,黝黑的眼睛看见赤足立在阳台上的温霞飞。月光映在她身上,他送的羊毛衫贴着她雪白的身体,她醋砒一条宽松的麻纱裤。她长长头发散在肩后,她望著星空,只隔著短短距离,她没看见他。她仰望星空,表情既无辜又天真。
就在梁振衣深情的视线中,她转身入内,她的头发飞扬。他彷佛能闻到某种茉莉的香味,遗憾地漫过他鼻尖…
霞飞一进屋里就问烂醉的徐少钦。「刚刚我怎么好像听见门铃声?」
徐少钦懒洋洋坐起来,吐都吐了,醉意稍退,他难过地赖在她地方。
「对不起。」他难堪困窘。「我不是故意喝醉的。」
霞飞叹一口气,帮他倒了杯水二喝口水醒醒酒,然后…你走吧。」她拿出一只纸箱。「这里面都是你的东西,包括这些年我们的相片,你拿走吧。」
徐少钦握住霞飞的手腕。「霞飞,」他极认真地解释。「男人都有**的,我和那个女的只是纯粹的发泄**而已,但我心底--」他揪紧胸口。「我真的爱你啊!你相信我!」这是真的,他想娶的只有霞飞。
霞飞眯起眼睛,抽开手。「我真是听不懂ㄟ!」她不悦地瞪住他。「什么**啊?你的意思是你爱我,却又跟别的女人乱来,这是没有关系的事吗?老天!」她翻个白眼。「我现在才知道我们观念差那么多,我真是…」她头痛地打开门。「你回去吧,我不管你悦瘁想的,对我而言,因为**就可以和别的人乱来,是很脏的事!」
徐少钦脸色难看。「我答应再不发生这种事,我答应你。我可以为你改,我可以发誓,霞飞——」他抬起头好深情地望住她。「你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霞飞定定望住他,忽然很感慨。「奇怪,你一天到晚说你爱我,但我越来越觉得,你爱的根本就是自已。你想发泄**,就跟别的女人胡来,完全不觉得我会伤心;你想开餐厅,就要我辞掉工作配合你,说是为我好,其实都是为了你方便;还有——」她很受不了瞪住他咆道。「你永远永远记不住我不吃辣!还有——」
「吃不吃辣很重要吗?」他打断她的话。眼一瞠,骇见霞飞冲过来气呼呼指着他脸骂。
「还有就是你老是打断我的话!徐少钦,你爱的出口始至终根本只有你自己!」
「如果…我这样为你憔悴都不叫爱,那什么算爱?」他反驳她。
霞飞看着他,想起梁振衣,羊毛衫让她整个身子暖烘烘地。
她抿了抿嘴说:「我只知道有个人,从来没说过一句他爱我,一句都没有…」她挑眉正色道。「但是很奇怪,我能感觉得到,非常清楚地感觉得到,他爱我。他、很爱、很爱我!」
徐少钦听了好沮丧。「而你…你也爱他?」他问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霞飞却答得斩钉截铁:「是,我爱他。我爱他!我真的爱他!」
徐少叙有什么资格哭泣,这一切是他一手造成的。
温霞飞心底清楚至极,谁在她最无助时鼓励她;谁又在她最伤心时,温暖地在她耳畔低语安抚她旁徨的心;又是谁,一通电话,他就千里迢迢飞来见她。
这世上再没有谁会像梁振衣那样宠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