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来晚了,竟叫父亲母亲久等,是——”
“无碍。”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瑾打断,“是我们太过高兴,起得早,莫说你们没误时辰,便是误了又如何?”
裴西岭跟着一脸严肃地点头。
见赵瑾态度一如往常,语气还更亲切温柔了几分,周念慈心下微定,微微笑道:“多谢父亲母亲体恤,儿媳日后万不敢懈怠晨昏定省。”
“不必什么晨昏定省。”赵瑾忙回了一句,她还起不来呢,“你嫁了过来,咱们便是一家人,不必守这样的规矩,你们只随自己的时间来就是,无事来陪我用个早膳,便是极好了。”
“对对。”裴承州忙道,“母亲一向宽容,不必每日累你两回的。”
周念慈笑了笑:“怎可叫母亲宽容至此,再说儿媳平日里也是这个时辰给长辈请安用膳,晨昏定省,苦不着更累不着,母亲放心。”
“啊……好,好,好孩子。”赵瑾笑意不变,心下却沉重了些。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不是客气话,而是真心想叫他们不用起大早请安呢。
儿媳妇太孝顺,一时叫她有点不好意思说实话……只能起早点了。
也不好辜负她。略聊了几句,便到了喝儿媳妇茶的环节。
惜夏亲自放好蒲团,又扶着周念慈先往赵瑾这边走来。
周念慈微不可查的愣了一下,却没说什么,从善如流地走上前跪下,裴承州忙在她身边跪下。
惜春端着托盘适时上前。
周念慈端过茶杯,双手捧起奉于额头上侧,恭敬开口:“母亲请喝茶,愿母亲玉颜永驻,福寿康宁。”
赵瑾笑着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她,顺势扶她起身:“我是拿你当自家闺女待的,也望你不要拘束不安,你既嫁过来,平阳侯府便是你的家,你从前如何生活,日后便同样如何生活,即便不守规矩也无碍,孩子在母亲跟前,本就是放开天性的,你只管遵循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她这番话叫周念慈有些惊讶。
凡公婆对儿媳的训诫,总逃不过侍奉夫君,开枝散叶之言,客气些的也会说个举案齐眉。
却不想赵瑾一番话里,只字不提裴承州,只叫她遵循自己的心意而活。
实在……不能不叫人感动。
她眼神都更真诚了许多:“母亲慈爱箴言,儿媳谨记。”
赵瑾也笑了,拉着她的手又叮嘱了些。
两人这边气氛正好,一旁的裴西岭眼睛却都要瞪穿了。
他背了一晚上的话,眼见着好不容易要说出来了,偏她与儿媳妇聊个不停,刚才聊,敬茶还聊!
他……他要是忘了怎么办?!
赵瑾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及时住了口。
惜夏扶着周念慈往裴西岭这边去,裴承州忙在另一边扶着她。
裴西岭总算松了口气。
周念慈余光扫了他一眼,见他并未因她先给婆母敬茶而生出不喜,心里便有了底。
往日里听到甚至看到的平阳侯夫妻情深,或许事实上还要更甚。
她垂下眼眸,从容跪下,双手奉起茶盏:“父亲请喝茶,愿父亲体泰常安,青云不衰。”
裴西岭依旧严肃点头,接过茶喝了一口,随后他正欲说话,脸色却霎时僵住。
他要说什么来着?
心念电转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他僵着脸继续喝起了茶,直到一杯茶见底还是没想起来。
完了。
低头垂眸的周念慈看不到他的表情,眼里渐渐浮上些忐忑。
难道她方才感觉有误,公公并不乐意她将婆婆放在他之后?
屋里众人见他不说话也有些奇怪,裴承州更是忍不住皱起眉头:“父亲?”叫他媳妇儿一直跪着算怎么回事。
赵瑾等了半天,见他真没想起来,便准备开口圆场。
所幸裴西岭被好大儿喊回了神,轻咳一声:“方才想到些朝事,心下有些担忧。”周念慈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总算面上过得去:“父亲忠肝义胆劳心朝事,是晚辈之楷模。”
裴西岭又咳了声,快速拿出荷包给她:“同德同心,鸿案相庄。”
三儿子给的稿子里就记得这俩词儿了。
周念慈恭敬接过:“多谢父亲教诲。”
裴承州忙扶着她起身。
两人转身与同辈见礼时,赵瑾迅速掩唇笑了一声。
裴西岭张了张嘴,还是啥也没说出来。
这边同辈就好说话多了,裴承允浅笑着拱手行礼:“承允见过二嫂,恭祝二哥二嫂举案并齐眉,白头永相偕。”